葉瓊羽被沉香和落月扶著上了花轎的時候,葉瓊安趁著沒人注意到他,悄然無聲地走向了太子。
沈鴻淵騎在馬上,穿著一身暗紅喜袍,腰纏絳紫金紋紳帶,頭冠赤玉束發(fā),腳踩印龍長靴,端得是天子威儀、俊容神姿,只眸中不遮不掩的兩抹戾色,看得人心生驚恐。
今日娶親的人明明是他,可他臉上卻全無喜色。
葉瓊安還沒走近就被沈鴻淵身邊的護衛(wèi)攔了下來,他只得停下腳步,仰起頭去看他,“大婚之后,殿下能不能對我阿姐好一點?”
沈鴻淵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頗有睥睨的姿態(tài),語氣冷淡地反問道:“本宮為什么要對她好?”
在他看來,葉瓊羽這是在得寸進尺。
他已如了沈云霆的愿與她成親,她竟還不知足,妄想自己好好待她嗎?
葉瓊安聞言有些失落地低下了頭,握緊了雙拳道:“阿姐說過……殿下會是她的良人?!?p> 沈鴻淵略感詫異,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看向了花轎。葉瓊羽已坐了進去,他并沒有看到人,卻仍能想象出她身穿喜袍的模樣。
她是不知道自己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人,還是覺得自己會愛上她?如果是后者,那么葉瓊羽恐怕要失望了。沈鴻淵并不想做她的良人,也絕不會成為她的良人。即便她真有一顆癡心,也注定是要錯付了。
葉瓊羽坐在花轎里,墨色的眼眸被蓋頭遮住,目光所及之處皆為喜慶的紅色,外面很吵,她的心卻很靜。
在外人看來,她毫無怨言地接下這道圣旨,欣然同意這樁婚事,是因為她對沈鴻淵有傾慕之情,只有葉瓊羽自己知道,她為什么要嫁給沈鴻淵。
她是在用自己的婚事做賭注,她賭沈鴻淵有仁心德謀,賭沈鴻淵終會成長,賭沈鴻淵是她命里的良人。
她不懼輸,也相信沈鴻淵不會讓她輸。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花轎停了下來,沈鴻淵拿起護衛(wèi)奉上的弓箭,拉開弓朝轎門射了三箭,射完后,他眼底的戾氣稍散,唇角不易察覺地勾了起來。
葉瓊羽被紅蓋頭遮住的兩眉微微蹙起,片刻后又緩緩舒開。
她知道這是自古便流傳下來的習(xí)俗,用來驅(qū)除新娘一路以來可能沾染上的邪氣,但不知沈鴻淵是不是有意要給她個下馬威,那三支羽箭險些將轎門徹底射穿,她雖然看不見,耳朵卻是極為靈敏的,箭射過來的時候轎門震動了幾分,連著花轎都晃了晃,應(yīng)是沈鴻淵刻意用了力道所致。
這算什么?葉瓊羽無聲地笑了笑,還沒進宮門呢,就被殿下討厭了。
不過沈鴻淵是該討厭她,畢竟這門親事是她算計來的,并非他自愿,而他們未來要走的路,只會艱難不會輕松。她不知道自己能護他到何時,又會給他帶來多少麻煩,但到了如今這般地步,葉瓊羽已是回不了頭了,她也不甘就這么回頭,不管沈鴻淵愿不愿意走這條路,他都必須跟著自己走了。
罷了,誰讓她欠他的,一個下馬威而已,沒什么可氣的。
葉瓊羽被沉香扶著下了花轎,跨過火盆后,便隨著沈鴻淵對皇太后、皇上與皇后等人行三跪九叩禮,拜完堂后,葉瓊羽再次上了花轎,被人抬著進了東宮。
她是太子的正妃,理應(yīng)住在東宮正殿,但沈鴻淵的人卻帶她去了側(cè)殿,那些下人也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葉瓊羽更加確定她這是被殿下討厭了。
沉香扶著她坐到床上,落月將人都趕了出去,兩個丫鬟站在一旁,氣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小姐……”落月替她不平,“殿下這是有多不待見您啊……”
“你們不必替我難過,也不要覺得委屈?!比~瓊羽倒不覺得有什么,安慰她們道:“我相信殿下自有安排。”
其實此舉正合了葉瓊羽的意,她既已嫁進東宮,從此便不能常常出去,更不能參與朝政,而東宮正殿那里全是沈鴻淵和沈云霆的人,她要做些什么總歸是不方便。側(cè)殿的位置比較偏,她也好往東宮里安插自己的人,想必以殿下對她的討厭程度也不會日日來側(cè)殿找她,無論她做什么都不會惹人注意,也不會受到拘束,這樣很好。
只是這些話她現(xiàn)在是不能同沉香與落月說得,她們雖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心思卻很單純,葉瓊羽怕她們誤事。
落月和沉香還是替葉瓊羽委屈,但葉瓊羽既然發(fā)話了,她們也不能說什么。
又過兩個時辰,夜色已深,沈鴻淵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沈鴻淵看著坐在床上的葉瓊羽,皺起眉道:“你們都下去吧?!?p> “是?!?p> 待侍婢都退下后,沈鴻淵坐到了她身邊。
“葉瓊羽,本宮與你約法三章?!鄙蝤櫆Y漠然地道:“第一,本宮不會碰你,你也不要纏著本宮,在人前你是本宮的太子妃,要知禮數(shù)守規(guī)矩,不可行有失身份之事,在人后你就只是葉瓊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宮不會干涉你,同樣的,你也不要試圖干涉本宮。
“第二,本宮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但你若是想要本宮的寵愛,本宮勸你趁早放棄。”
沈鴻淵說著加重了語氣,“第三,東宮的偏殿內(nèi)住著本宮的心上人,平日里你不要去招惹她,若她因你傷心落淚,本宮唯你是問?!?p> 葉瓊羽知道,他這是在告訴自己,她太子妃的位置只是個擺設(shè),在他沈鴻淵眼里什么都不是。
“如此甚好?!比~瓊羽掀開自己的蓋頭,臉上浮現(xiàn)出淺淺地笑意,墨色的眸子里沒有流露出半分不滿,“殿下今晚要在哪里休息?”
沈鴻淵沒料到她毫不遲疑地就答應(yīng)了,本來還準備和她爭持一番,不想滿腹激烈言詞竟無用武,一時間還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如此甚好?哪里好了?怎么就好了?
她不是喜歡自己嗎?若真喜歡一個人又怎會甘心被如此對待?還是說,她已經(jīng)喜歡自己到什么都能忍下的地步?
思及此,沈鴻淵語氣好了不少,“門外都是父皇的人,本宮出不去?!?p> 也就是說,他今晚只能睡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