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菜棚
她依然是木訥的：“我不知道，我沒有想過，我不知道我拿來干什么，可是總覺得有用，腦子里有一道聲音一直叫我拿，要拿?！?p> “那后來，為什么會放在爸爸吃的東西上面呢？”
眼珠子動了動，她終于有了一些反應“媽媽?！?p> “媽媽？”他柔聲引導“媽媽怎么了？”
“他不死，我們就會被打死。”
“告訴叔叔，你們發(fā)生過什么？”
這次會面長達大半個小時，該知道的線索，遲律師心里也有了一個摸底。
“琦歡，你要記住叔叔說的，警察叔叔若是問你這些，你就告訴他們真相；
可是他們?nèi)羰菃柲闶欠裨鐚δ惆职钟袣⑿摹⑼蛋俨菘菔鞘裁磩訖C，這些問題你一概不要回答，只要保持沉默即可，明白嗎？”
她呆滯而麻木地點點頭。
“我們見面的時間到了，叔叔還會再來的，不要害怕?！?p> 他正要起身，坐在對面的問終于抬眸，十五歲的眼睛，卻如枯木：“律師叔叔。”
可是此刻，她看著他，眼底頑強爬出來一縷幾乎讓人忽視的希冀：“我被抓了，我媽媽會被放出去嗎？”
遲律師幾乎下一刻便猜透了她的想法：“可是如果沒有你，你的媽媽，靠什么支撐下去？”
她的聲音沉寂下去。
“相信叔叔，不要亂說話?！?p> 時怛是跟遲律師一道來的，在警察局大廳經(jīng)過一場漫長等待，終于等來了對方的出現(xiàn)。
她走向他，他道：“到車上說?！?p> 二人上車后，遲律師將今天會面的內(nèi)容悉數(shù)告知對方，包括在林琦歡身上看到的那些除非醫(yī)學手段，否則永遠都不會祛除的一道道傷疤。
時怛想起數(shù)月前那一次直播，她在陳浥腿上看到的無意中露出來的傷痕。
她心上五味雜陳；
這世上有很多人，本不配為人！
“那這起案件，你有多大把握？”
“主張自衛(wèi)是不可能的了，案發(fā)時林承并未有對林琦歡做出過激行為。林琦歡對百草枯的毒性用量并不十分了解，我會從失手殺人這一點打?！?p> “如果陪審團多數(shù)是已經(jīng)為人父母或女性的話，也會對判刑有不小的幫助?！?p> “謝謝，希望你多費心?！?p> “客氣，這是我的本職工作。”
根據(jù)林琦歡的供詞，莫隊帶人前往位于城南的菜棚，菜棚占地不大，三四畝左右，只種植應季的瓜果蔬菜，他們找到主人，對方彼時正在給棚內(nèi)的菜苗噴灑農(nóng)藥。
許是常年風吹日曬，那人皮膚略顯粗糙，偏黑，五官普通，中等身材，年紀約莫35-40區(qū)間。
莫隊向對方亮了身份，征求同意后進入菜棚內(nèi)搭建的簡易鐵皮屋。
鐵皮屋分兩間，用擋板隔開，一間作為住所，一間作為倉庫。
倉庫內(nèi)雜物其多，各種紙皮、農(nóng)藥空瓶、化肥袋摞成一層一層，莫隊讓人在里面搜查，自己則對農(nóng)場主人進行正常的問話。
“你是這里的主人嗎？”
“是的?！?p> “叫什么名字？”
“黃清河?！?p> “除了你還有誰在這里工作生活？”
“只剩我了?！?p> “張莉莉是你什么人？”
“外甥女?！?p> “8月28號星期六，張莉莉是否帶了一個同學過來？”
對方回想片刻：“有，她偶爾會過來摘點瓜果跟甘蔗之類的?！?p> “麻煩身份證給我一下?！?p> “在屋里，我進去拿給你?！蹦侨俗哌M居住的里屋，經(jīng)過倉庫時，余光往里面搜查的警員看了一眼。
莫隊在屋外，菜棚里剛噴了農(nóng)藥，他鼻間嗅到都是這種稍顯刺鼻的味道。
經(jīng)過風桑的眼在一片青綠的菜地上掃過，菜地的泥土為褐黑色，剛剛翻動過，不見什么特別的。
給對方做了信息登記，他再問：“菜棚是你名下的？”
那人老實回答：“是，剛撒了一些新種子下去?！?p> 未幾，阿城跟同僚從里面出來，雙手戴著乳膠手套：“隊長?！?p> 莫隊側過眼，視線對上他手里還剩半瓶的百草枯。
菜棚主人見狀，一雙濁眼微微一閃。
莫隊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發(fā)生轉變，帶了些強硬且公事化：“有留存的百草枯要上繳農(nóng)業(yè)部，你不知道私藏是違法的嗎？”
一遭訊問，那人立刻害怕得唯諾起來：“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放在哪里？”
“這里只有你一個人居住，不是你還有誰？”
“倉庫里有很多過期的農(nóng)藥，大多都是我爸留下來的，堆在兩個箱子里，我放東西一摞一摞地堆在外面，時間長了就懶得清理，我不知道有百草枯?！?p> 莫隊交代阿城：“把他帶回去訊問一下8月28號那天發(fā)生的具體事宜，勘察組那邊化驗一下瓶身有誰的痕跡。”
“阿帆，你留兩個人下來，查清楚是否還有其他違禁農(nóng)藥？”
黃清河：“警官，我不知情的。”
看向對方，阿城道：“我們要先帶你回去訊問清楚，再考慮是否對你進行刑事追討，請配合?！?p> 對方眼睫顫動：“刑事追討？為什么，我沒有犯罪。”
一個月后，陳浥林琦歡一案終于落定，法院判處陳浥兩個月的拘役，判刑前羈押在警察廳的天數(shù)，折抵對應刑期。
張鈺念在其心為善，只作口頭教導警告。
死者生前存在長期侵害被告母女二人人身安全的惡劣行為，案情特殊；
念其被告林琦歡心智尚未成熟，因長期與母親遭受迫害，案發(fā)時出于沖動懼怕，故而犯下大錯，不予刑事處罰，由政府收容教養(yǎng)，教養(yǎng)期為一年9個月。
時怛感激解宋與遲律師的幫忙，特趁不用直播的這天，挑選了兩份禮物送去律所跟刑警大隊。
她是第一次到刑警大隊，在警衛(wèi)處說明來意，登記了姓名之后，將東西放下便原路折返。
法醫(yī)組今天準點下班，消過毒后，六點十幾分，師傅跟徒弟兩個人一前一后準備駕車回家。
“解宋，有你的東西?！眲偝隽舜笤捍蜷_車門，不遠處正好也換好崗的同僚抬手喊：“一個美女送過來的。”
刑警隊的其他個別警員陸續(xù)也下班，好巧不巧聽到這番話，頓時起哄。
當事人疑惑上前，而景明不知怎的，也沒上車，注視這師傅一路走到警衛(wèi)處，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禮盒。
麻灰色的紙皮袋，系扣是蝴蝶狀，繩子為很淺的紫色——女生的喜好。
“誰呀？”
“女朋友？”
“老程，美女有多美？”
那些個同僚一邊朝門口走過來，一邊曖昧八卦。
負責幫時怛登記的老程朝當事人擠眉弄眼：“你問他呀”一邊往食堂走。
拿了東西的解宋睨了那些個人一眼：“下班。”然后提著不知名的東西往回走。
同僚們滿眼曖昧：“不老實。”
景明開門上了自己的座駕，坐在車上再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他手里那份禮物上。
她不再多做猜想，發(fā)動油門將車開出了大院。
解宋回到車上，取出紙袋里的禮盒，掀開蓋子，蓋子里鋪著銀色的拉菲草，上頭放著一只眼部按摩儀，按摩儀下還有一本書，是陳浥的《黑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