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一)
“大概二十年前吧,我還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恩愛的父母,疼愛我的哥哥,我們經(jīng)常一家人出去玩,那時候真的很好,”范宇揚原本柔和了些許的神色突然又鋒利起來,“只是我的父親,那個在我心中一直那么好的父親,居然是一個令人作嘔的戀童癖。那時候在游樂場,只有我和他兩個人,我看著他拿著糖走向一旁父母沒在身邊的小女孩,看著他對小女孩上下其手?!?p> “然后呢?”
“沒有然后?!?p> “還是說說你和紀寧吧?!?p> “哦,對,說說我和紀寧,”范宇揚突然笑了,“我認識紀寧的時候她還在上初中,那個時候她還是個乖學生,我多羨慕她啊,可以坐在學校里當父母家長最喜歡的乖孩子。但過了幾天,我突然又不羨慕她了,因為她骨子里跟我是一類人,想當一個乖孩子卻又厭惡一直做一個乖孩子?!?p> “后來呢?”
“后來,我們關系變得很微妙,”范宇揚笑著像是在回憶什么美好的事情,“她每天早上會把她媽媽給她做的早飯放在我自行車前面的筐里,她每次放學晚的時候我都會在她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上等她。我們很少說話,但很多時候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想法?!?p> “所以,你們在一起了?”
“沒有,兩個骨子里都黑透了的人最后的善意可能就是希望愛的人可以過得好。”
“你愛她?”
“誰知道呢,不過不重要,”范宇揚恢復了之前的樣子,“警官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你認識彭俊嗎?”
“誰?”
“彭俊,”白簡把他的照片放在桌子上,“就是那個昨天中午進了你們酒吧的人?!?p> “這個我不是昨天就跟警官說過了?昨天是紀寧在,我對這個人真的沒印象?!?p> “那我希望范老板能幫紀小姐好好想一想,因為這個人來警局自首了。”
“他是犯了什么事兒嗎?”
“他說自己殺了人?!?p> “哦?”范宇揚驚訝道,“那警官你可得好好調(diào)查啊,牽扯到人命的事情可馬虎不得?!?p> “事關人命我們警方當然不會馬虎,只是這個彭俊昨天出警局之前還說人不是自己殺的,剛放出來就來了一趟你們酒吧,然后就來自首了,范老板不覺得太巧了?”
“巧合罷了,難不成警官你懷疑是我們酒吧的人跟他說了什么?”
“看范老板這樣,到底說沒說什么應該也只有紀小姐才知道吧?”
范宇揚面不改色:“如果警官真的想知道,我還是那句話,紀寧回來我會通知你們警方。”
“可是我查到紀小姐退掉了原本的返程機票,想必短時間里不會回來了吧?”
“你的意思是我給她通風報信,讓她先別著急回來?”
“難道沒有嗎?”
“警官,如果沒有證據(jù)的話,可不能亂說話?!?p> 白簡還想說什么,卻被敲門聲打斷,范宇揚應了一聲,一個服務生走了進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隨后他站起身:“警官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有其他事情要處理,如果還有什么問題,你可以改天再來?!?p> “好啊范老板,那就下次再見了。”
說完,白簡轉(zhuǎn)身出了雅座的門。
范宇揚對著旁邊的服務員小聲說:“把人請進來。”
“好的?!?p> 很快,一個男人跟著服務員走進來,在剛才白簡坐過的地方坐下:“宇揚,剛才那人是警察?!?p> “你怎么知道?”
“因為她姓白?!崩子鼍従徴f道。
“她就是你之前說的白警官?”
“嗯,”雷遇點頭,“她來找你干嘛?”
“警察來還能干什么?”
“她現(xiàn)在手里只有兩個案子,她來找你是為了李牧的案子?”
“不知道,我只知道死了人,不知道死的人是誰?!?p> “你跟這個案子扯上關系了?”
“我找了人當你的替罪羊,算不算扯上關系?”
“你瘋了,”雷遇扯過他的衣領,“跟你沒關系的事情干嘛非要把自己和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哥,想那個人渣園長死的人可不止你一個,你怎么就能確定我?guī)湍阏业奶孀镅蚓褪菬o辜的人呢?”
“你想說什么?”
“哥你還不知道吧?”范宇揚掰開他的手,正了正自己的衣領,“那個彭俊,也就是我給你找的那個替罪羊,他根本就不無辜。你以為李牧的尸體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個清潔工發(fā)現(xiàn)的地方,是彭俊把他扔過去的,他也狠李牧,他巴不得把李牧的尸體扔在那個荒郊野嶺任各種動物去啃咬,他巴不得李牧死無全尸。”
“你是怎么說服他的?”
“太簡單了,”范宇揚不屑地笑笑,“我只需要給他看他拋尸的時候我錄下的視頻,讓他知道自己的嫌疑有多大,再告訴他如果他認罪,我可以保證他全家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但是如果他不愿意認罪,那他全家人的安全我可就保證不了了。萬一哪天誰斷只手,斷條腿,也都是意外,誰能說得準呢?”
“你威脅他?”雷遇不敢相信他會變成這樣,“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哥,我做這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啊?!?p>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p> “哥,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了,所以只要你好,我做什么都可以。”
“宇揚,你真的沒必要為我做這些的,”雷遇苦笑著說,“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手里只有父親和李牧這兩條人命吧?”
“你在說什么啊,哥?!?p> “你知道今年在城郊挖出的十幾具兒童尸體嗎?”
“哥,”范宇揚聲音有些顫抖,“那是你做的?”
“你還記得詩詩嗎?”
“什么?”
“就是小時候住我們家隔壁的景詩,你小的時候還天天追著人家要玩人家的布娃娃?!?p> “想起來了,怎么了?”
“她知道這些事?”
“哪些事?”
“所有事,”雷遇一字一句地說,“她知道我手上沾的每一滴血是來自誰,然后她勸我自首?!?p> “你同意了?”
“我拒絕了,不論自首與否,我的結(jié)局早就定了,我早就回不了頭了,現(xiàn)在我只想能多陪我的白警官幾天?!?p> 范宇揚看著他臉上溫潤的笑意,忍不住問道:“你很愛她嗎?”
“當然,我愛她,勝過我的生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