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章
“夫人，大小姐去了墨園，沒有在她的雅安居。”趙利華的大丫鬟紅玉從外面匆匆走進(jìn)室內(nèi)。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只聽見“嘩啦”一聲巨響，紅玉瑟瑟發(fā)抖的立馬匍匐跪地。
地上是一片狼藉。
上好的瓷器碎片四分五裂的被摔碎在地，大片的水漬在地上暈開。
四周已經(jīng)跪了一地人。一干伺候的丫鬟婆子紛紛壓低自己的身形，唯恐下一刻自己和那摔碎的瓷器一樣下場。
“哎喲，我的好小姐，可別氣壞了自個兒。”一個嬤嬤忙閃身站到趙利華身邊，躬身仔細(xì)勸慰著。
邊揮退了眾人，心里知曉不是這些人的問題。
眾人無不長出了一口氣。趕忙利落的退下。似是經(jīng)常面對這種場面。
此刻的趙利華面容陰翳，渾身散發(fā)著低氣壓，一雙保養(yǎng)得宜的雙手緊緊絞著絲帕。全無在客廳里的端莊賢惠。
趙利華的奶娘辛嬤嬤暗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小姐這是何苦呢。那裳曉不就是去了墨園嗎，怎么就惹得您不痛快了?！?p> “奶娘，你說帝師是不是懷疑什么了，他默許那個賤種住到墨園，是不是還是對當(dāng)初那件事起疑心了?！壁w利華急急的抓住辛嬤嬤的衣袖問道。
力道之大，把辛嬤嬤拽了一個踉蹌。
“我的好小姐，您可是高貴的少夫人，咱們不要自亂陣腳好不好。裳曉去了墨園又能代表什么呢？一個住處罷了，帝師府這么大，府中人口簡單，也許是帝師久不見她，想要多照料一番。畢竟裳曉久不在府中?！毙翄邒吲Ψ€(wěn)住身形，飛快的在腦中計較。
“是這樣嗎，嬤嬤？可是奇兒和嘉兒長這么大，連墨園都沒有進(jìn)去過。”趙利華意難平，心中憋了一口氣，在胸口熊熊燃燒。
裳曉之前每年回來小住都是在她自己的雅安居。身邊伺候的人也是趙利華安排的。
墨園是帝師自己在府中的居所，帝師府占地極廣，先帝在世時幾經(jīng)修繕。墨園是帝師府建成就為帝師特建的，至今無人窺見其貌。據(jù)說是掩映陣法在其中，帝師未避世的時候，就無人進(jìn)去過。
趙利華之前在趙重有意暗示下曾經(jīng)探究過墨園的情況，只是屢次不得其門而入。
往往沒有走到墨園，就被人阻止了。
趙利華對墨園的印象也只是院門口處的牌匾上的墨園兩個字。
連墨園的大小都不清楚，似乎無論是什么時候看，墨園都籠罩在一片霧氣朦朧的煙霧里。從外面看去，竟是不能窺見分毫。
即使有心登高向里望去，也是什么也看不到。按理說，登高可望遠(yuǎn)，但是從高處看去，墨園也是灰蒙蒙一片，連房屋的形狀都不見。
除卻什么也看不見，墨園還自成一體，可以不從正門出去，有自己獨立的通道，當(dāng)然，這個通道有幾個，又在哪里，也是無從得知。
無形中，更是平添了幾分神秘。墨園在帝師府的地位也就越發(fā)超然了。
所以當(dāng)?shù)弥褧宰∵M(jìn)了墨園，趙利華心中的感覺可想而知。
“小姐啊，”辛嬤嬤繼續(xù)開導(dǎo)，“您可是帝師府里最尊貴的女主人，整個帝師府的事務(wù)都由您打理著，這就是您的身份象征。那裳曉再厲害，有您這個嫡母在，一個孝字壓過來，她莫敢不從。如今，帝師不過是可憐她經(jīng)常不在身邊才讓她暫時住幾天的?！毙翄邒咻p輕的為趙利華錘肩。
“嗯，”趙利華頷首，稍稍舒展了眉頭，身上的低氣壓斂去。
顯然，辛嬤嬤是很了解趙利華的，她的一席話趙利華聽了很受用。
“不過，”趙利華眉頭一挑，厲眼微瞥“裳曉這個賤種，命也是太大了，每次都被她逃了過去?！?p> 趙利華邊說邊習(xí)慣的雙手在桌面找東西想發(fā)泄一番，可是什么都沒有拿到，這才想到，桌上能砸的剛剛已經(jīng)被她砸光了，她一把拽過手上碧綠的玉鐲，
”啪“的一聲，摔碎在地，
瞬間，一只價值不菲的玉鐲就沒了。
趙利華眼都不眨一下，辛嬤嬤也習(xí)以為常。仿佛被摔碎的只是一塊石頭。
“是帝師救了她，畢竟是帝師的親孫女，帝師總不可能不護(hù)上一護(hù)。您就當(dāng)您是發(fā)慈悲，讓她多活幾年。聽說她這些年湯藥不斷，想來活著也是煎熬。”辛嬤嬤認(rèn)真的分析道。
“她如何活著我不管，我就怕帝師懷疑我。”趙利華皺眉道。
這才是她方寸大亂的原因。
當(dāng)年，裳曉被送走，趙利華一直提心吊膽。怕帝師發(fā)難于她。畢竟她是裳曉名義上的母親。
只是帝師回京后，卻是仿若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還把帝師府的一切事宜都交給了她打理。趙利華是得意的，帝師不光沒有責(zé)罰于她，反而委以重任。這讓趙利華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繼而沒有繼續(xù)下令追查裳曉的下落，因為在當(dāng)時趙利華眼里，裳曉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即使救活，也是茍延殘喘罷了。況且，一擊得手后，哥哥趙重就警告過她，不要再出手。免得被暴露。
這幾年，除卻丈夫不在身旁這個遺憾，趙利華還是非常滿意她的一切的，兒女雙全，身份顯赫。未出嫁時，她是宰輔的親妹妹，可是，宰輔的親妹妹遠(yuǎn)不如現(xiàn)在帝師府唯一的女主人來的尊貴。
只是這一切，在剛剛聽到裳曉入住墨園時，瞬間理智全無，除了格外憤怒外，還夾雜著一絲心虛。
憑什么，那個賤種沒有死，她早就該在多年前就死去，不然，自己也不會這么堵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宰輔不是說了嗎，那種毒是懷疑不到您身上的，如果帝師懷疑，早在多年前就該懷疑了，更別提過去了這么久，當(dāng)年的一干人也死絕了，就是有什么痕跡也怕是干凈的不能再干凈了?！毙翄邒哐普T道。
“嗯，也對，該死的都死了。沒有任何把柄可以威脅我。”趙利華涂著紅紅丹蔻的手慢斯條理的撫平身上因剛剛動怒弄亂的衣服。
“這樣想就對了，您啊，還是多打扮一下自己，少爺回來了好留下來?！毙翄邒咭娳w利華想明白了，輕輕松了一口氣，繼而打趣道。
“嬤嬤。。。。”趙利華扭了身子嬌羞道。
當(dāng)下，辛嬤嬤小心的陪著趙利華往后室走去。
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只除了一地的碎片。外面候著的丫鬟婆子，聽到里面沒有動靜了，忙迅速的進(jìn)去收拾東西。
墨園
帝師和裳曉靜坐在屋子中，
裳曉看了看幾乎沒有變化的屋子，開口道“祖父，我這樣住進(jìn)墨園，母親她會不會不高興。畢竟是她在管理府中事務(wù)的。”
帝師沒有說話，只是徑直走到窗邊，指了指棋盤“陪祖父下盤棋。好久沒有來祖父這里了?！?p> 裳曉無奈，一邊笑著一邊搖頭“咱們鼎鼎大名的帝師，也有這么幽怨的時候哈?！币贿呑テ鹨活w黑色的棋子拋到手中這么來回的拋著。動作不見粗魯，反而有股子嬌憨。
配著精致的小臉，讓帝師哈哈大笑，“你個小機(jī)靈，還打趣祖父了?！?p> 頓了頓，繼續(xù)道“這就對了，來祖父這里，放開自己，別整天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有祖父給你頂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其他人，不用理會。祖父自有計較?！?p> 帝師說著，擺起棋子，一邊示意裳曉坐下。
其他人？
看來祖父是把趙利華歸為其他人了，連母親這個稱呼都省了。
眼睛眨了眨，裳曉也就釋然了。
看祖父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也就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畢竟，這帝師府有誰可以大得過祖父。
趙利華即便再有意見，也不敢明著反對。畢竟，趙利華可是有著賢妻良母美譽(yù)之稱的。
當(dāng)下也坐下，認(rèn)真的陪著帝師在棋盤上一來一往，下了起來。
然，兩柱香之后，裳曉看著面前慘淡的棋局，芊芊玉指摩梭著白色棋子，義正言辭的道“祖父，我剛剛手滑了，這一步，我放錯了。”
說的同時，手也不停，飛快的把手中的棋子移了個地方。放好后，剪水般的眸子還頗無辜的眨了眨。
帝師一頓，身體往后，斜靠著軟枕，“胡鬧，怎么悔棋呢，你這個毛病，怎么還沒有改?！?p> 只是配著略無奈的臉龐，寵溺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言不由衷。
若是有外人在，只怕是驚得下巴都找不到了。向來嚴(yán)肅的帝師也有這么有人氣的一面。
帝師的容顏在整個王朝來說都是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焉的。人們對帝師的印象和那隨時可羽化歸去的仙人差不多。
人們見到帝師，首先忽略的是帝師的外表，因為只那一身氣度就夠人膜拜頂禮了。
如今，仙人帝師，大手一揮，下了凡，和他最為偏疼的孫女，搶開了棋子。
“?。坎恍?，我剛剛放好的，祖父，你怎么可以給人家改棋。我要改過來！”
“下棋不悔真君子，你的棋藝都下到狗肚子里了?！?p> “人家是小女子，又不是真君子。再說，也只是和您下棋才這樣的?！?p> “不行，你的毛病必須改過來，不然出去了，我怕砸了我的招牌”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爭論起來。寂寥了很久的墨園熱鬧起來，淡淡煙霧輕散，有了一絲煙火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