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個小時,車終于抵達了茂山。
在孫導的歡呼聲里,大家從沉睡中醒來。一個一個下了車,走進被綠意包裹的原始世界。
大山里濃郁的生命氣息讓人神清氣爽,感覺格外舒服。
中午在農家客棧休息了一下,吃了魚塘的魚與農人們自己養(yǎng)的肥豬,下午就緊鑼密鼓的開工了。
車進了大山深處,停在了預定地點后。
“哇哦!”香香奔上小山坡,不知看到矮坡下怎樣的景色,極用力的向坡這邊腿腳不那么利索的“大叔大嬸們”揮動手臂。
“快來??!你們快點??!”
李至爍也是個沒怎么離開過鋼鐵森林的孩子,一個大孩子。聽她這么叫嚷,長腿一邁,幾步上了坡。
只見面前一條碧藍的河,河面在陽光直射下是粼粼搖動的波光。
湖水從左邊的湖泊一直流入右邊林立山巒的夾縫中去,夾縫目測是能通兩只小船并行的寬度,曲徑通幽處。
青山碧水,藍天白云。
大家陸續(xù)上了坡,也都被這樣的美景震撼,站成一排忍不住欣賞起來。
蘇柔望了遠處孫繽一眼,正好被他看到了。孫繽沖她露出一排潔白牙齒,不掩得意的笑容。
四個月之前,蘇柔還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故事能被影視改編,更不會想到自己能成為編劇,不會想到自己故事里的人,會出現(xiàn)在這樣仙境般的景致里。
“謝謝。”遙望著孫導,蘇柔聲音不高不低的說了一句。
站在一排人群里,蘇柔只能是簡單一句謝謝,傳達滿心的感激和感慨。
這個夏天太不可思議了,蘇柔從沒有過這樣幸福愉悅的感覺。即便每天累得倒在床上就睡著,出門連化妝都沒有什么精力,但是這個夏天太美好了,就和面前的場景一般不真實。
“哈哈哈哈?!睂O繽一定是明白了蘇柔的意思,更加爽朗的大笑起來。
而蘇柔左側的李執(zhí)導卻是一臉茫然,不明白兩人又打什么盲語。
“謝謝。”蘇柔便也對他報之一笑,露出兩個淺淺梨渦。李廣袤仍不明所以。
“謝謝您挑選的地方,好漂亮。辛苦你們了?!?p> 執(zhí)行導演這個職位本來沒什么實際用處,平時就是盯個場子,哪里需要往哪里跑。但李廣袤又是孫導的助理,整日十分認真負責的忙前忙后,外景的所有拍攝點幾乎都是他帶人踩點的。
雖然最初,他對蘇柔這個剛大學畢業(yè)卻看起來天真傲慢的黃毛丫頭是不入眼的,但在孫導丟給他這個劇本后,他就從喜歡上這個故事愛屋及烏的也對蘇柔欽佩尊敬起來。
同時他在組中的盡職盡責,也讓蘇柔默默的欽佩。
“害,我...都是跟著小嚴他們挑的?!?p> 見到蘇柔對他露出少女微笑殺,往日一本正經(jīng)的李執(zhí)導竟然意外的臉紅了一下,撓撓頭,把功勞推給手下跑腿的同志們。
蘇柔又轉頭望向另一側,自己身旁是香香和李至爍,再旁邊是身段修長高挑的盡深。
“也不曾想到,真的可以重逢呢...”
“什么?”蘇柔的喃喃聲極低,使得旁邊的香香疑惑的轉頭問。
“漂亮得有些不真實?!碧K柔淡淡的笑。
“是?。∵@個水也太清澈了吧,我能看到魚!哇,你們看到了嗎?”香香激動的伸手指著遠處一處水面,跳著腳繼續(xù)叫嚷。
“你下去吧,抓一只給我們做晚飯。”李至爍張望著,卻什么也沒看到。索性背后輕手推了香香一下。
“你怎么不去?”香香大眼睛白他,很不滿意他又動手欺負自己。
“我?...我沒你這么有閑心...我還要拍戲呢~”李至爍十分欠揍的一甩白眼。
“NTM?信不信姑奶奶我把你推下去?”
香香和李至爍又打打鬧鬧起來。
盡深平靜如常的望著波光爍爍的碧藍湖面,卻想起小時候常去的一片湖。
......
那是父親去世后的第三天中午。
盡深蹲在小區(qū)的院子中,涼亭后面的矮樹叢里。
地上有幾處螞蟻洞。螞蟻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進進出出,對遮蔽住他們日光,長久在發(fā)呆的盡深視若無睹。
母親讓他下午就上學去,盡管只是過了三天,也不能耽誤學習。父親的離開讓母親像變了個人似的,眉頭總是輕微的皺在一起。
盡深覺得,可能是父親離去了,公司出了什么問題。因為午飯后屋里來了很多人,像是父親公司的同事,和母親說話的時候面露憂色。
但是母親不讓盡深聽見,將他趕了出來。
他原本每日有午睡的習慣,每天吃完午飯就會覺得困倦。但這幾天徹夜不合眼,卻覺得一點困意都沒有。
盡深用一根草棍,毫無目的的撥弄著地上的螞蟻。
螞蟻有一身堅硬的外骨骼,可以托起比自己自身重三倍的重物,可是隨便一個人類,都能將他們玩弄鼓掌中,而他們被愚弄還不自知。生命原來是這樣渺小的存在啊...
人類也是如此吧。
盡深的小木棍按住了一只螞蟻,它六只觸手使勁揮舞,但怎么掙扎都爬不出來。盡深手指再用一點點力,就會讓它頭尾分家。
盡深終于還是松開了木棍。
他感覺到一絲異樣,往左邊的路上看去,是蘇柔。
蘇柔一頭柔順短發(fā),也穿著寬肥的校服??匆姳M深,她向前的腳步停住了,右腳在半空縮回來落在地上,右腳邁向他的方向。
盡深丟掉草棍,站起來。那只螞蟻已經(jīng)混入蟻群,不知是哪一只了。好像并沒有慶幸自己的劫后余生,而是迅速的回歸了崗位,繼續(xù)忙忙碌碌。
蘇柔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個小盒,大概是她母親讓她出門取的快遞。盡深站起來,將雙手插進校服褲子寬松的口袋,有些無所事事。
“你在這兒干什么。”她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清淡。
盡深不想回答,也不知該找什么借口,搖了搖頭,什么都沒說。
“......”盡深父親車禍的事,蘇柔是從母親口中得知的,然后昨日參加葬禮。蘇柔同他講話,他總是一句話都不說,像個枯木頭一樣。
“別在這兒躲著了?!碧K柔忽然抓起盡深的手腕,拉著他轉身就跑了起來。
“喂...”
被迫被拉著奔跑,并且越跑越快,盡深才終于張開金口喂了一聲。雖然沒有帶手表和手機,但盡深知道馬上就要到上課的時間了。
但是顯然,蘇柔這不是去上學的方向。
她拉著他一直跑出小區(qū),一直向前。盡深記憶里最奇怪的是,那條往日車流最密集的路,每一個路口都為兩人亮著綠燈。
所有車輛停在白線之內望著他們穿行。
他們一直跑到了公園的山坡上。爬上坡頂,這里也有一個涼亭。蘇柔終于放開盡深,將快要累死的自己掛在欄桿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盡深也很久沒這樣跑過步了。肺里空氣不夠用,像被喘息吸成了空袋子一樣不舒服,但是整個人似乎感覺好了很多。
那些攢在心里的悲傷好像就在奔跑里散落出去了一部分,隨著風飄落到了塵埃里。
讓盡深感覺到一絲難得的輕松,感覺到自己還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盡深也支撐著欄桿大口大口喘息。
只見坡下是個天鵝形狀的人工湖,公園新修葺好不久,湖水很清澈,最遠處還有兩只天鵝,優(yōu)雅的浮于水面。
“該去上課了。”
盡深氣喘勻了,見蘇柔仍不走,聲音薄得像紙一樣的冒出這樣一句。
“今天不上課了?!彼氖譁責?,又把他拉住了。阻止他離開。
“今天就休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