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阿三之事與太子相關,因此趙空女覺得這阿三根本只是犯了一點小過錯而已,原本沒什么要緊的,全是皇帝小題大做罷了。便說道:“這阿三呀,也不過是犯了一點小錯誤,貪了些小錢罷了。陛下一向?qū)@樣的事都很寬容,哪知道他運氣不好,恰恰到了他身上就嚴辦了。”
楊旗松了一口氣,道:“那就好。若是他犯了大事,我可就不指望他來為我按腳了?!?p> 趙空女笑道:“雖說只是小過錯,可他現(xiàn)在被關著,也不能來呀?!?p> 楊旗道:“娘娘何不趁此做個功德,放了他?!睏钇熘溃w空女信佛,平常最喜歡做些小恩小惠的善事,來為自己積攢陰德。
趙空女道:“罷了,陛下好不容易忘記此事,我若再提起,只怕他又要為難頊兒了。”
楊旗道:“過兩日就是中秋了。陛下可是要大赦天下的。娘娘何不借此機會放了那阿三?”說著意味深長地對趙空女一笑。
趙空女恍然大悟,笑道:“對了,虧得你提醒,這可不就是個機會?這樣,你放心,我也不跟陛下提此事了,直接就把阿三放在大赦的名單上,不就行了?”
楊旗趕緊站起身來,對趙空女行禮道:“那小妹就先多謝姐姐了?!?p> 如此,阿三被順利放出。楊旗派人將他直接帶進了啟仁宮。
平日里,宮中舉辦宴會,楊旗都是不大參與的。便是來了,也只是略略坐一坐,應個景兒就托辭離開了。而今日,她不僅一直陪著趙空女,還極為殷勤地為趙空女夾菜、剝水果。趙空女自然明白她的心意,這是在感謝她將阿三送到了啟仁宮,解除了貴妃的腳痛,這是在感激她哩。
李步仍由他的女人們陪著,左一杯右一盞,正喝到高興處,聽到四處響起爆炸聲來。起初,人們都以為是放煙花呢。等了半天,卻沒看見煙花飛上天空。
一個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稟告道:“陛下,御馬監(jiān)失火了!”
眾人都是一驚。
“怎么回事?”李步仍怒吼一聲。
小太監(jiān)結(jié)結(jié)巴巴的,話還沒出口,又有一個侍衛(wèi)進來報告,“陛下,御花園起火。”
李步仍操起身邊從不離身的寶劍,幾步跨下御座,跑到外邊來看。
這聽月軒四圍敞亮,臨水而建,離失火的御花園并不遠。
李步仍抓著欄桿,四下里觀望,見遠處一團火光,正在熊熊燃燒。
聽月軒內(nèi)已亂作一團。侍衛(wèi)們保護著皇帝和皇后。妃嬪們有的驚慌失措,不敢隨意走動,只緊緊跟著帝后二人。有的牽掛著自己的寢宮,有孩子的更是急急忙忙由太監(jiān)扶著跑回去了。
趙空女見眾人驚慌,便吩咐侍衛(wèi)們好好護送各宮回去。她自己則陪著李步仍察看火情。
太子李頊早已出去察看情勢,指揮救火去了。
太子妃花顏,聽說宮中火起,臉上竟然浮現(xiàn)出一絲暢快的笑意。
還有一個人也在笑,那是貴妃楊旗。一抹冷笑在她臉上稍縱即逝。她不慌不忙地走到趙空女身邊,道:“姐姐站在這里也是無益,我陪姐姐回宮吧?!?p> 李步仍也道:“你們回去吧,不要在這里添亂。”
正在這時,只聽噼哩啪啦一陣巨響,數(shù)道煙柱沖上月空,瞬間在空中炸開,形成了一朵朵絢麗的煙花。
原來,規(guī)定好的放煙花的時辰到了。雖然宮中失了火,但負責放煙花的小太監(jiān)們并沒有接到取消放煙花的命令,因此他們恪盡職守地準時把一支支煙花放上了天空。
整座皇宮頓時變得熱鬧無比。煙花的沖起聲,鞭炮的爆炸聲,救火聲,呼喝聲,宮女的尖叫聲,混成一片,成了一鍋沸騰的亂燉粥。
李步仍臉都氣得變了形,一迭聲地怒罵,“誰還在放煙花,將放煙花之人一律亂棍打死!”
就在這喧鬧吵嚷之中,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從從容容地越過了宮墻,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在他的身后,整個皇宮已成了個被驚擾了的馬蜂窩。
這黑影正是慕云兮。
他花了幾個小錢,買了幾串鞭炮,趁夜進入宮中。先將一串鞭炮在御馬監(jiān)點燃了。鞭炮在馬群之中炸開,驚得馬兒們四散奔逃,只苦于被韁繩束縛在了馬樁上。馬兒高聲嘶鳴,整座御馬監(jiān)的馬都驚了。那串鞭炮還成功地引燃了干草,火勢眼看著迅速擴大。
待看見火燒起來,慕云兮又趕緊跑到御花園,如法炮制,引燃了御花園之火。
他今夜本就是來存心搗亂的。并沒計劃殺李步仍。而放把火,搗點亂,對于慕云兮來說簡直就是玩笑之間的事。所以,他在宮中到處放火,直到鞭炮炸完,火繩用盡,才從容離去。只因他許久沒做這樣的開心壞事了,所以,當他看見宮中亂作一團的情景,心里真是笑開了花。
慕云兮得意離去,卻是害苦了李步仍。
自他坐上這個皇帝位,他就如同坐在了火爐之上。只是這份苦旁人無從知曉罷了。甚至偶爾,他會后悔殺了竹溪流,奪了皇帝位。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這個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坐上了原來也并沒有什么趣味。
便如此刻,他看見這宮中亂成一鍋粥,心里只覺有一塊千斤巨石堵在了喉間,想吞吞不下,想吐吐不出。他雙手緊握,雙眼圓睜,一番掙扎,終于“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
來祿見了這情景,不由大驚失色,急命快叫太醫(yī)來。又和幾個小太監(jiān)攙著李步仍回到里間,扶著他躺在了軟榻上。
李步仍看看室內(nèi),除了來祿,竟無一人守在自己身旁。不過半個時辰之前,這里頭還是一派鶯歌燕舞。人人都在奉承他,都在對他諂媚地笑。這可是中秋團圓之夜啊,合家團圓的日子。是何人讓他中秋過得不痛快?除了那三個孽種,還會有誰?李步仍的拳頭又緊緊握了起來。好啊,他們是為他們的死鬼老爹報仇來了。正是去年的今日,他李步仍成功上位。他們居然選在這個日子來搗亂。他早該想到的!
一股恨意在李步仍心中滋生、狂長。他氣喘吁吁地對來祿道:“傳我令,將影子們?nèi)既龀鋈ィ瑢⒛侨齻€孽種——格殺勿論。
李步仍殺心大起。竹浣這邊仍在加緊操練人馬。幾個月以來,谷中的士兵越來越多。新建的聚義廳已經(jīng)完工。除聚義廳外,還新修了數(shù)座兵營。原先的草莽山寨,如今已是不可同日而語。
這山谷本沒有名字,山寨也沒有名號。慕云兮建議竹浣給山寨取個響亮的名字。竹浣也覺得應該如此。想了一想,便和慕云兮、崔護商議道:“我想,這山寨就叫翻天寨如何?”
慕云兮道:“翻天覆地,舊貌換新顏,推翻李步仍,一舉定乾坤,好!”
崔護也拍手贊道:“姐姐這名字取得有氣魄!”又道:“這山谷也沒有名字,不如姐姐一并給取了?!?p> 慕云兮笑著點頭,“護兒如今是越發(fā)心細了。”
崔護不搭腔。
慕云兮道:“哎,你這個小子,沒規(guī)矩了啊,我在夸你呢,你倒好,還給我臉色看。”
“我用不著你夸。”崔護頂了一句。
竹浣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嗔道:“護兒,怎么跟你慕大哥說話呢?”
慕云兮若有所思地看著崔護點頭,“師妹,我可是什么時候把護兒得罪了?”
“你沒得罪我?!贝拮o道,語氣依舊不善。
“那你怎么看我不順眼?”慕云兮道,臉上依舊笑嘻嘻。
“我沒有看你不順眼?!贝拮o拿起桌上茶壺的蓋子,在手中把玩著,面無表情。
慕云兮雙手抱胸,歪著頭,盯著崔護的臉細細地看。
崔護由著他看,也不理他,只是說:“姐姐,這山谷叫什么名字好呢?”
竹浣笑道:“護兒覺得取什么名字好?”
崔護有些不好意思,想了一想,道:“姐姐,我想不出?!?p> 慕云兮沉吟道:“先帝和皇后娘娘埋骨此處,師妹憂之思之。我看,就叫思親谷如何?”
竹浣點頭道:“嗯,這個名字甚好。護兒,你傳令下去,讓大家都知道這兩個名字?!?p> 崔護答應一聲去了。
慕云兮問道:“阿漓這兩天就要到了吧?”
竹浣點點頭,“我算著時間,明日若不到,后日是定要到的。”
“想他了吧?”
“嗯?!?p> 翻天寨的這些工程都需要銀子,寨中的士兵們也需要銀子來養(yǎng)活。這些花費,一部分來自霧林,一部分來自清涼國。
以往,押送銀子的任務,都是由貴令負責。只因貴令跟著竹泱到清涼國去了,竹浣便寫信讓竹漓親自押銀。一則是因為許久未見弟弟,她很是想念。二則,也是因為事關重大,只有竹漓親自押送,她才放心。
這天清晨,張順和廚娘宛兒出谷去買菜。本來山寨中自飼養(yǎng)有雞鴨鵝豬等,士兵們也開出了大片的菜田,基本的生活物資谷中完全可以自給。只是張順覺得,玉葉公主金枝玉葉之身,老是和他們一樣吃著這些粗糙的食物,心中深覺過意不去。他便想著去谷外為公主買些精致的吃食回來。另外,廚房中的調(diào)料也要添些了。于是兩人便一起出了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