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終于結(jié)束了,待觀察期滿,已經(jīng)是晚上7點。護工終于將李松推出了手術室。
穆蘭一個箭步先沖過去,她要看看李松還好著沒。
他的腿蓋著被子,胸腔包裹著潔白、厚實的紗布,鼻子插著腸胃減壓管,手上扎著輸液管,紗布和被子遮住了一部分導流管、尿管,垂在病床兩側(cè)的就是一袋黃色液體、一袋觸目驚心的殷紅血液。
他閉著眼,安詳?shù)孟袷撬恕I眢w瘦小,躺在滿是管子的病床里,比之前像是縮小了兩個號。
主刀醫(yī)生走過來,身上的防護服胸前、后背,全部濕透了。
他摘下眼鏡,一邊擦著臉上汗,一邊對穆蘭講著李松的情況。
因為口罩遮住了臉,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從露出的兩只眼睛來看,他很嚴肅:
“李松家屬,我們經(jīng)過會診,認為全胃切除對病人以后生活影響過大,最終采取了部分切除加植入粒子的方式,雖然存活時間相對短些,但是病人不會太痛苦。只要扛過這三天,他就能化療,就有治愈的希望?!?p> “醫(yī)生,存活時間短些是什么意思?還有,術后如果有并發(fā)癥,就會死嗎?”
“全胃切除后如果沒有什么意外可以存活一年半,但是病人會非常痛苦,引起并發(fā)癥的幾率也更高,部分切除可以存活一年,但是至少還有胃部存在,病人生活感覺會好些?!?p> “哦哦,辛苦了醫(yī)生,我們該注意些什么?”
“沒事,接下來有管床醫(yī)生,我也會每天都去病房巡視,放心吧?!?p> 主刀醫(yī)生點點頭,急匆匆跟著后面幾個前胸后背均濕透的麻醉師、護士,一起走出了手術區(qū)。
就像醫(yī)生說的,這一切才剛剛開始。不僅李松要挺住,錢也要充足,而且家里一切事情都要安排妥當。
她要給李松后期病情的治療費用想辦法、把糖糖和穆麗娟送回老家、最后,還要回來,出一口惡氣……
把李松送回病房后,她想了想,對李壽生說:
“爸,糖糖要回去上學,明天我把我媽和糖糖一起送回廣州,送她們回老家,過兩天我就會回來。我已經(jīng)請了護工,你跟媽可以輪流休息一下。”
話音剛落,陳愛娣便一個白眼飛了過來,惡狠狠地說:
“哼,你們就不用回來了,走之前,把銀行卡留下來給我們就行。”
穆麗娟忍不住,她早就想教訓下這個惡毒婆婆,替女兒出氣了。
“親家,什么叫不用回來了?我們憑什么不回來?你和她公公,這幾天照顧了兒子多少?哪件不是穆蘭在做?我看你紅光滿面的,怎么昨天一天都沒來病房?你不想照顧兒子,有人背著債、背著非議、出著勞力照顧,你不感謝就算了,還要算計,你的心是什么顏色的,我看看?肯定是黑透了,爛透了吧!”
穆麗娟說著,全身都有點發(fā)抖,她實在被眼前這個惡毒自私、無恥至極的小老太婆氣到發(fā)昏了。
穆蘭扯著母親,安慰著她,看了一眼準備發(fā)作的陳愛娣。
她只想快點給李松治病多積攢希望,而不想在這種時候爭吵、浪費時間:
“好了,你們都不要爭了,我走的這幾天,我會把卡留給爸保管。我回來以后,誰管錢我都沒意見,但是,這里面的錢,都要優(yōu)先給李松治病。后天一早,我安排好孩子,就趕回來,有什么事情打電話給我?!?p> 李壽生盯著她,接過銀行卡:“去吧?!?p> 陳愛娣見她的心頭想已經(jīng)拿到老頭子手里,旁邊還有不好惹的穆麗娟,便吞下了到嘴邊的話。
陳愛娣站在病床另一邊,沒有讓路的意思,穆蘭便拉著母親,抱起女兒,伸手推開陳愛娣,走出病房。
陳愛娣朝離去的人影撇了撇嘴:“哼,還不是想盡快回去會她的小情人,還拿李松做擋箭牌!”
一直未參戰(zhàn)、持中立態(tài)度的李壽生開口了:
“老六,沒有證據(jù)的事情就不要胡說。你說得太多,就是你理虧。如果她不回來,不是正好嗎?銀行卡她也給我們了,怕什么?找護工過來,打瓶水去,一會兒要給老大擦擦汗,手術剛結(jié)束的人,虛汗多。”
陳愛娣噘著嘴,往出走:“哼,我很快會給你拿來證據(jù),你等著吧,讓你做好人!”
快到廣州,下高速轉(zhuǎn)入白云區(qū)的街道時,穆蘭發(fā)覺車后面一直緊跟著一輛灰色的五菱榮光。
她心里打鼓。想到之前在向日葵幼兒園附近停車場的遭遇,她不禁后背發(fā)涼。
保險起見,她多繞了幾條道。
不知是甩掉了他們,還是自己多疑,她看了好幾次后視鏡,直到這輛面包車不再出現(xiàn)在視野范圍內(nèi),她才掉頭,回了家。
第二天,送走了母親和糖糖,她準備去一趟小區(qū)附近的房產(chǎn)中介,咨詢最近小區(qū)房價行情。
現(xiàn)在他們住的東湖花園,除學區(qū)位置好以外,房子已經(jīng)相對較老、較小,她準備先把這套賣掉救急。
剛走到門口,接到了楊光的電話:
“女王大人,你在哪兒呢?我已經(jīng)坐上了回廣州的飛機,一個小時后就到機場了,你什么時候時間方便,我就去深圳看看你,順便看看Lee?!?p> 這個家伙,可以別添亂了嗎?穆蘭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你的項目呢?做完了?沒事了?不加班了?”
“是??!我的項目第二期剛剛結(jié)項,好不容易能休息幾天,這不,聽說Lee的情況不妙,你天天守著他,身邊還有惡婆婆和不吭聲的公公,日子能好過嗎?所以,我想來看看你。”
“你消息挺靈通啊,光哥!”
“哈哈,我是聽Sofia說的,當時是我招她進DW的,跟她還算熟悉?!?p> “哈?我才知道,我以為是楚云帆親自出馬招的她,原來你和她還有淵源?!?p> “我跟她,說熟也熟,說不熟也不熟。當時只是獵頭推薦給我,我引薦了面試而已。你在哪兒呢?醫(yī)院嗎?我要起飛了,落地的時候跟你說?!?p> “我就在廣州,在家里。來了見面再說吧?!?p> 跟房產(chǎn)中介看了房、詳細詢問了最近小區(qū)的房價、成交情況,留了照片,商談了賣房的具體要求、報價,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后,中介離開了。
門還沒關上5分鐘,門鈴又響了起來。
開門,果然是楊光。
幾個月不見,他的眼神因為事業(yè)的順利而顯得更加直接、熱烈和坦然,他的舉手抬足間,充滿了自信。
進門后,楊光便緊緊抱住她,照常還是那種窒息式的“楊氏擁抱”:“好想你??!”
她沒有說話,只是享受著他與她沒有縫隙的擁抱。
半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推開他:“不行,松哥在一天,我們都不能這樣了?!?p> 楊光愣了楞,旋即笑了:“松哥肯定做了什么讓你特別感動的事情,你又良心發(fā)現(xiàn)了,對嗎?”
“……想到他用命維護我,我就不能再做對不起他的事?!?p> 楊光放開她,舉著雙手做投降狀:“OK,我不勉強,等你過了心里那一關再說。”
她尷尬地笑了下,找其他話題沖淡這種奇怪的氣氛:
“我已經(jīng)準備把房子賣了,不能坐以待斃。萬一他們公司調(diào)查出什么問題,那錢凍個一年半載,我不能一直用你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