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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別英雄

第一三三章 紫云庵里說情由三

闊別英雄 露曉夜白 3983 2020-10-22 23:23:47

  孫三繼續(xù)說道:“那姑娘卻道‘我不治病,你問郎中?!乙宦犛X得她是不想說,孔夫子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那姑娘不愿意說,我也不便再問。眼看著生藥鋪的掌柜緩緩拿出一桿小秤,嘴中念念有詞,說些什么‘三錢平了一點(diǎn),三錢旺了一點(diǎn),將就了?!跒槟枪媚锓Q藥。我想等掌柜的忙完后,再向他請教?!?p>  眾人心中都想:“歷來刀劍無眼,只要行走江湖,難免不會與人過招,武林中人雖都自負(fù)武藝高強(qiáng),卻都心知肚明,誰都不敢擔(dān)保自己逢戰(zhàn)必勝,保定了不會受傷。受傷之后,自然要找郎中醫(yī)治,但刀劍場上討生活的,誰都沒帶著郎中行走江湖。有時候受了重傷急需治療,醫(yī)生卻趕不過來,難道就白白等死嗎?因此上,行走江湖的,于醫(yī)術(shù)一道大多懂點(diǎn)皮毛,到了急難之時,還能自己救自己一命。孫三對醫(yī)術(shù)一竅不通就有些說不過去。孫三不懂,關(guān)西三魔肯定是懂的。難道關(guān)西三魔在傳授孫三武藝時,并沒有穿插著跟他講點(diǎn)急救之法?”但又覺得關(guān)西三魔有沒有給孫三講點(diǎn)應(yīng)急醫(yī)術(shù),那是他門戶內(nèi)的事,旁人不好伸手去管。

  孫三道:“忽然,那姑娘說道‘傷病有千千萬萬種,有刀傷、劍傷、槍傷、跌打損傷,有內(nèi)傷、有外傷、有勞傷等等等等。內(nèi)傷中又得看傷在哪些部位,是皮肉之傷還是筋骨之傷,傷情不同,醫(yī)治之方便大相徑庭,是不可一概而論的?!衣犓f了這番話,便知她并非凡俗之人,對醫(yī)道起碼是有點(diǎn)研究的。道‘我的師傅們比的是拳腳,都不用兵刃,不會有刀劍之傷,他們要有人受傷的話,應(yīng)該是拳打腳踢造成的皮外傷,或是比拼內(nèi)力受了內(nèi)傷。’那姑娘道‘就算是內(nèi)傷也不能一概而論,要看受傷之人是被何種內(nèi)力所傷,依照不同家數(shù)的內(nèi)功,施以解救之法,方能奏效。如果是皮外傷,則以草藥敷衍,或以藥膏涂抹傷處。然而天下治傷的藥方也有很多,得依照受傷的輕重而定劑量,哪種藥該多用,哪種藥該少用,方劑的配制大有考究,也是不可一概而論的?!衣犓f得頭頭是道,不住點(diǎn)頭稱是。心想‘她都在泛泛而談,似乎不著邊際,卻與醫(yī)理暗合。這姑娘到底是什么來路呢?師傅們可從來沒教過我醫(yī)術(shù),我何不趁此機(jī)會,向她討教一二。學(xué)點(diǎn)兒醫(yī)術(shù)在手,保不定將來大有妙用?!倚闹羞@么想,便說道‘聽姑娘談?wù)撫t(yī)理,當(dāng)真讓我受益匪淺。真讓我大開眼界,想不到姑娘年紀(jì)輕輕,就已精通醫(yī)道。哎,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姑娘嗤的笑了一聲。說道‘精通二字,何敢枉僭。醫(yī)道何其廣博,我學(xué)到的不過是九牛身上的一毛。要達(dá)到精通的境界,談何容易?’我道:‘姑娘虛懷若谷,又令我學(xué)到了不少?!@時掌柜的稱了藥,裝了好幾包,交給那姑娘,她接過藥,掂了掂份量。掌柜的是個微微發(fā)福的矮個老頭,目光如豆。他瞇著眼呵呵笑道‘小店小本生意,靠的是誠實(shí)守信,薄利多銷,絕不敢缺斤短兩。姑娘若是放心不下,回去后盡可用自家的秤再稱一稱,倘若斤兩不足,盡可來砸了我家的招牌。’那姑娘滿意地笑了笑。這才付了錢,提著藥往外去了。我心中不知是怎么想的,但覺得像是少了什么事情沒做。我跟著轉(zhuǎn)出生藥鋪,剛走了幾步,卻見生藥鋪的門檻邊上有一塊手絹,燦爛耀眼,顯是上等絲綢織成的。我微覺詫異,是誰落下的呢?彎下腰,撿了起來,頓覺得幽香撲鼻,又見絹上秀著一塘荷花,接天蓮葉,映著碧水綠波。有的燦若云霞,有的含苞待放,又繪著兩只蝴蝶徘徊其上,飛針走線,竟繪得栩栩如生。我撿起來,問那掌柜,是否是他藥鋪中物,掌柜的認(rèn)了一陣,搖頭說不是。我才敢肯定,定是剛才那姑娘掉落的。我追了出去,要將手絹還她。但見大街上人潮涌動,茫茫人海,盡是南來北往客,無人問津,舉目皆是陌生人。那姑娘早已消失在人海,芳蹤難尋,我不禁頗覺失落?!?p>  忽聽得朱碧華輕輕的嘆了口氣。眾人都屏氣凝神靜聽孫三述說,天井中靜得出奇,就是繡花針掉落地下也聽得見,因此朱碧華那聲嘆息,眾人都已聽到。只是她背對著人群,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但都覺得,她那一聲嘆息之中,似是藏著無盡的情思。

  孫三道:“我心想著要把那塊手絹還給那姑娘,又想‘我連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還手絹給她?我和她萍水相逢,凡塵俗世之中偶然的一次相遇,那又何足稱奇?’可是轉(zhuǎn)念又想‘這塊手絹質(zhì)地華美,娟上荷塘蝴蝶生靈活潑,不知是她花了多少心血繪制而成。對我那是不值一文,可她必定十分珍愛。任何人掉的東西,對于撿到的人來說,一無所用??蓪τ谑е鞫?,肯定會失落一陣子。尤其掉了珍愛的物事,必定會難過好些天?!疫@樣一想之后,心中愈發(fā)覺得不安,打定主意,必須要將那塊手絹還給那姑娘。可是一想到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又惆悵滿懷。我左思右想,心中又記掛著師傅們比斗的事,當(dāng)天就又悄悄溜回山上。但師傅們卻外出訪友了,叫我守在山上,別亂跑。我沒事可做,看著那塊手絹發(fā)呆。心中思潮起伏,竟如著了魔,想著那姑娘因為掉了手絹而失落焦急,我就無法安寧。第二天又溜上山去,心想‘她肯定會回生藥鋪來尋找手絹’,我就在生藥鋪周圍轉(zhuǎn)悠,等著她來??墒堑诙鞗]見她來,第三天沒見她來,接連的十五天都沒見她來。過了半月,我想她只怕早已將這塊手絹忘了。又想或許她給什么事耽擱了,以致不能來逛街,心中總還存著一絲指望。第十六天的早上,我見她又來生藥鋪買藥了。我當(dāng)真喜出望外,忙迎上前去,將手絹遞給她。說道‘姑娘你可算來了,半個月前,我撿到了這塊手絹,沒人認(rèn)領(lǐng),我想肯定是你的。我就來這間王氏生藥鋪周圍等候,希望遇到姑娘,將手絹奉還。天喜你今天來了,請姑娘收回?!龥]有接手絹,卻驚奇地看了我一眼。道‘這半個月,你每天都來這里等我嗎?’我并不想居功自大,免得她知道后愧疚于心。淡然說道‘也不是每天都來,下雨天我不想出門,就沒來。’那半個月里,至少有十天是下雨的。她噓了口氣。說道‘我上次抓的藥夠用半個月,半個月后要換新藥,師傅才讓我下山抓藥。這塊手絹,就送給你了。’我心中噗噗亂跳。說道‘這手絹姑娘精心繪制的,是姑娘愛重之物,我收了等同于奪人所愛。再者,無功不受祿,我只是替姑娘保管了幾天,談不上任何功勞,因此是收不得的?!枪媚锬樕蠀s不高興了。忽然說道‘你嫌不好嗎?’她忽然伸手奪過,就要將那塊手絹撕掉。我忙搶過來。道‘不是,不敢,我收,我收?!臍馍云?,說道‘你不敢什么?’我說道‘只要是姑娘所贈之物,我珍愛還來不及,哪敢嫌不好?我收下就是了,請姑娘別發(fā)火?!?p>  孫三說了這半天后,口唇也干了。聲音也有些嘶啞,停了下來。

  眾人心中都想:“青春少男少女,大多是活潑開朗的,又是茫然而純真的。可一旦不經(jīng)意間沾染上了‘情’字,心中有了中意的人時,從那一刻起,就會多一份對他(她)的在乎,多一份對他(她)的掛念,喜怒無常,自己卻毫不察覺?!?p>  只聽孫三說道:“我收下了手絹后,當(dāng)真感動得不得了。我道‘我叫孫三,姑娘你叫什么?咱們以后遇到時,要是再你啊我呀的,可不太方便?!α诵Φ馈惆∥已降囊埠芎?,只要你知道我是在叫你,我知道你是在跟我說話,用你我相稱和叫名字也無分別?!龂@了口氣。道‘我叫朱碧華。’后來,每過半個月,我們就會一次面,后來……我們就在一起了,再后來……再后來就是現(xiàn)在了?!?p>  眾人都是哦的一聲。雖然他們早已猜到,孫三在生藥鋪遇到的那位姑娘必是朱碧華,但總要等孫三親口說出才能確信。

  朱碧華緩緩轉(zhuǎn)過了頭。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轉(zhuǎn)頭看向?qū)O三。目光中流露出關(guān)切的神色。問道:“你……你撿到我的手絹后,那半個月中,當(dāng)真……當(dāng)真每天都來王氏生藥鋪等我……等我嗎?”

  孫三十分肯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朱碧華嘆息一聲。道:“可你……你為什么不辭而別,讓我覺得你很好,又覺得你很不好?你……你又知不知道,我牽腸……牽腸……牽腸掛肚的,是為了……是為了你嗎?”朱碧華眼中淚水不住地流了下來。

  孫三道:“我……對不起,碧華,我……我……不什么都不懂,也配不上,請你原諒?!?p>  孫三轉(zhuǎn)頭說道:“三位師傅,事情的原委就是這樣。我自問并沒有做過什么壞事,請你們原諒我。孫神醫(yī),請你放我走吧。”

  孫茍問道:“你要去哪里?”這句話,也正是朱碧華要問的。但她的眼淚還沒有干,想問卻問不出。

  孫三道:“哪里都好?!?p>  閆老西道:“三,這事為師的便為你做主了。你與朱姑娘分而復(fù)合,看來是前世的姻緣,你哪里也不要去了,今后須留在朱姑娘身邊,好好待她?!?p>  閆老西等一干武林前輩旁聽多時,雖然孫三并未將具體細(xì)節(jié)完全說出。但從孫三說的‘在一起’,再從朱碧華說的什么‘很好又很不好’、‘牽腸掛肚’等語中,已瞧出端倪來。有的猜想:“朱碧華太過優(yōu)秀,孫三與她在一起,不便時時覺得自慚形穢,而沒有自信,離開朱碧華,那才是正確的選擇。”有的則想:“兩人在一起時定然是快樂的,但也難免不會處久生厭,于是便開始互相指責(zé),繼之以爭吵拌嘴,矛盾升級,再而變成了打罵。而在爭吵打罵之中,想是朱碧華占了上風(fēng),孫三吃了些虧,便負(fù)氣離開了朱碧華。什么配不上云云,那都是推脫之詞,其實(shí)是羞于承認(rèn)武功不及朱碧華,難振夫綱?!备魅艘罁?jù)自己的見聞,暗加腦補(bǔ)。

  只聽孫三說道:“大師傅,我……我不能留在朱姑娘身邊?!?p>  閆老西道:“這卻是為何?”

  孫三頓了頓。惴惴不安地看著朱碧華道:“弟子只要留下來,從此就沒自由可言了,她……她會把我管死的?!?p>  朱碧華大為惱怒。道:“誰說要管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也別覺得我就那么下作,管天管地,還管你拉屎放屁嗎?”

  只聽拍的一聲,卻是閆老西大怒之下,重重地打了孫三一個耳光,孫三的半邊臉頰頓時腫了起來。閆老西怒氣沖沖。喝道:“小畜生!你要自由,我讓你自由!”閆老西余怒未歇,提起手掌又要打。

  陳忠海、趙泗澤忙上前拉住閆老西。不住口說道:“大哥息怒,孫三一時腦袋糊涂,須得慢慢開導(dǎo),打是打不出聰明人的?!眱扇穗m拉住了閆老西的手,卻沒拉住閆老西的腳,閆老西退了兩步,卻仍踢出一腳,孫三猝不及防,沒能避開,也不敢躲避師傅的這一腳。硬生生受了下來,只見他向后滾了七八個跟頭,雙手撐地,想要爬起來,但剛撐得半尺,又倒下去。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就此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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