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傳道者（一）
孔二，
孔夫子的名字。
孔夫子生在貧困之家，
排行老二，
于是就有了孔二這個名字。
雖然名字簡陋，
但他從未有過更名的念頭。
生得平凡，
好在死時的葬禮，可以享受富貴人家的待遇。
不過在云凡看來，
這一切對孔二來說都沒有意義。
死后無知無覺，
再隆重的葬禮他也不可能感受得到，
而葬禮的意義，
不過是讓生者好受些罷了。
孔二那簡單而莊重的葬禮結(jié)束后。
內(nèi)院客廳
云凡望著正在搭建的靈堂出神。
身旁，
身著單薄青袍的鄔語彤輕輕扯了一下云凡的衣袖，
眉目間藏著幾分擔(dān)憂：
“云仙長，學(xué)館的那些孩子們受了不小的打擊，
“精神有些不對頭，
“您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們？”
云凡知道她擔(dān)憂什么，
輕輕拍了拍她雪白的柔荑：
“過幾日先吧，
“先等他們緩幾日我再去開解?！?p> 說著，
他又打量了一眼鄔語彤的模樣，
和平日的一絲不茍相比，
鄔語彤的兩頰各自垂落著兩條烏黑的細(xì)發(fā)，
顯得比以往更為憔悴些，
她臉上的神態(tài)似乎已疲憊至極，
卻強(qiáng)撐著朝他露出了一張溫柔的笑臉：
“云仙長這么看我做什么？”
云凡輕輕伸出手去，
在鄔語彤驚訝的目光下，
將鄔語彤兩頰垂落的兩束調(diào)皮的亂發(fā)捋到耳后，
輕聲問：
“你最近很累？”
“累……倒是有一些的?！?p> 鄔語彤笑道：
“做家主的，哪個不累？
“習(xí)以為常罷了。”
云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要說些什么，
卻看到一個家丁沖了過來，
神色慌張：
“家、家主，
“我們在江坡四個城區(qū)的鋪子同時被官府的人給占了，
“說里面的縫紉機(jī)是官府所有，
“孫掌柜、劉掌柜、周掌柜他們，
“也為官府佐證，
“還說是要改邪歸正……”
“你說什么？”
鄔語彤身形一晃，臉色蒼白：
“那幫混蛋……
“怎么這么不要臉！？”
“怎么了？”
云凡扶住了鄔語彤的身形。
“鄔家出了……叛徒！”
鄔語彤抓著云凡的袖子：
“那幾個掌柜都是我鄔家分出去的門面……
“他們手里掌握著幾乎全部的縫紉機(jī)的建造和使用技術(shù)，
“鄔家這段時日花費(fèi)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制作的那批縫紉機(jī)落到了官府手中，
“又有那幾個掌柜的支持，
“我們……
“我們已經(jīng)竹籃打水一場空……”
“……嗯?！?p> 云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輕輕拍了拍鄔語彤的后背，
將她扶正，
直視著鄔語彤清澈的眼睛：
“事情還沒有到那么嚴(yán)重的地步，
“不過是幾件縫紉機(jī)，
“對我來說想創(chuàng)造像這樣的能掙錢的東西很簡單，
“失去的我們總能有辦法弄回來，
“不用太放在心上，
“至于那個搞風(fēng)搞雨的人，
“如果不把他解決，
“終究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此事我已有對策，
“我準(zhǔn)備閉關(guān)幾天，
“這幾天勞煩你幫我收集一些材料，有用?！?p> 望著云凡處變不驚的神情，
鄔語彤心里也不由安定了幾分，
她定了定神，
一手抓著云凡的衣袖，
一手撫在胸前：
“請云仙長安心閉關(guān)，
“不論需要什么材料，
“鄔家都會盡全力滿足?！?p> “……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p> 云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朝西廂房走去：
“為我在偏院準(zhǔn)備一個無人打擾的環(huán)境，
“還有我的高溫鍛造爐，
“先給我搬過去?！?p> “好?！?p> 望著云凡遠(yuǎn)去的背影，
原本有些心神不寧的鄔語彤，
此刻不由得定下心來，
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她所有的底氣，都來自于云凡的支持。
如果云凡也束手無策，
鄔家這近半年來的準(zhǔn)備都將付諸東流，
雖然鄔家受飛鶴宗的庇護(hù)，
但也難免元?dú)獯髠?p> 這絕不是她和她父親所愿意看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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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
云凡背著一個齊人高的長木盒，
兩本厚厚的書，
從偏院中走了出來。
“云仙長?！?p> 鄔語彤第一時間得知了消息，
急匆匆的迎了過來。
“學(xué)館那幾個孩子怎么樣了？”
云凡望著鄔語彤說道。
“他們……
“這幾日都在為孔老夫子守靈，
“心情還是不怎么好?！?p> 鄔語彤搖了搖頭：
“孔老夫子和他們亦師亦父，
“照顧他們生活起居，
“教導(dǎo)他們做人的道理，
“每日對他們噓寒問暖，
“無微不至，
“他們表面對孔老夫子厭煩不已，
“但實際對孔老夫子有深厚情誼……”
齊國的風(fēng)俗，
一般是先下葬，
后守靈，
為死者守靈七日，
已達(dá)死者近親的程度了。
“把他們叫過來吧?！?p> 云凡嘆了口氣：
“叫到偏院來?！?p> “好?！?p> 半盞茶的功夫，
學(xué)館七童子便在鄔家的偏院集合。
他們的臉上猶帶著淚痕，
灰頭土臉、垂頭喪氣，
滿臉悲傷。
云凡環(huán)視著這些垂頭喪氣的孩子，緩緩開口：
“這里就是孔夫子死的地方，你們有什么想說的嗎？”
話一出口，
宛若按到了什么開關(guān)，
一眾童子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云凡不由得撓頭不已。
他是真不怎么會安慰人。
兩世宅男，沒情商的。
好在活了那么久，終歸有些耐心，
他抽了張椅子，
就這么靜靜地望著七個童子嚎得一個比一個大聲，
甚至還有閑工夫倒了杯茶。
良久之后，
哭聲漸止，
云凡淡定的問道：
“平靜下來了么？”
眾童子抽抽噎噎地望著他，
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有什么想說的嗎？”
云凡望著他們問道。
“孔夫子，是個好人，
“他沒有傷害過，沒有傷害過別人，
“為什么會這樣……”
雙馬尾女孩秀秀抽噎著說道。
“因為他弱，因為他只是個普通人，
“因為他又老，又一無所有?！?p> 云凡漠然說道：
“在這個世界，弱小就是原罪?！?p> 七童子愕然望著他，
這番驚人的話，竟聽得他們連抽噎都因驚愕而停止了。
“我教過你們，弱肉強(qiáng)食、物競天擇，
“這是動物的本能，
“我們所處的環(huán)境群狼環(huán)伺，
“我很好奇你們居然還想經(jīng)商……
“還想官商勾結(jié)？
“這個世界，
“商人們真正的庇護(hù)者是一個一個大大小小的宗門，
“就算你們真的組成了一套官商勾結(jié)的班底，
“一個實力強(qiáng)大的修士就足以把你們所有的努力統(tǒng)統(tǒng)毀滅，
“而且就算有宗門庇護(hù)，
“庇護(hù)你的宗門實力弱小，
“你也會被強(qiáng)者蹬鼻子上臉，
“你也只能忍氣吞聲?！?p> 云凡指著偏院一座縫紉機(jī)的半成品，說道：
“你看，
“我們的縫紉機(jī)很賺錢，
“就有人妒忌我們，
“所以仙人就來了，
“殺了一個孔夫子，
“又殺了好幾個默默無聞的家丁，
“以此警告我們，
“在仙人眼中，
“孔夫子和那幾個家丁都是沒有修為、沒有利用價值的凡人，
“他們的命和豬狗一樣，
“就算殺了他們，
“也沒什么關(guān)系的，
“而真正在利用縫紉機(jī)的是鄔姐姐，
“她也是普通人，
“那人為什么不殺？”
他的手指在鄔家的院子環(huán)了半圈，輕輕說道：
“你們看，
“鄔姐姐的生意做得大不大？
“鄔姐姐背后的宗門也很大，
“所以那個人沒有殺鄔姐姐，
“那個人知道鄔姐姐需要你們，
“所以也沒有殺你們。”
他頓了頓，笑著說道：
“既然我是你們的老師，
“那我總要教你們一些道理，
“我今天教你們的道理，
“就是你只有變得比欺凌你的人更強(qiáng)大，
“成為最強(qiáng)者，
“你才能不用仰人鼻息，
“才能把自己的命運(yùn)把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