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頭落敗,生死不知,他手下的爪牙頓時如墜冰窟,生怕丁演找上他們算賬,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幾個膽子大的家伙躡手躡腳地走到禿頭身旁,用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確認禿頭還活著后松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背后仿佛結(jié)成一層冰霜,心跳幾乎驟然停止,幾人緩慢的轉(zhuǎn)過頭顱,看見丁演這個殺神就在身后不足兩米。膽子小的差點兒直接尿出來。
丁演從來不會給自己留下麻煩,身處地獄之中,他懂得黑暗的森林法則,若是此時心慈手軟,將來這幫人只會落井下石和瘋狂報復(fù)。禿頭的兇性,昔年就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
那一年,丁演才追查到人尊的蹤跡,發(fā)覺他自愿躲進禁制監(jiān)獄避世,幾乎是喜不自勝地流下淚水。若是在修真界中相遇,就算丁演在勤修苦練數(shù)十年,也未必是人尊的對手。那可是位不得了的老怪物,其實力早就在上次修真大世中嶄露鋒芒,壓著天下英豪登頂寶座,他都懷疑人尊并非因修為而無法飛升仙境,或許是他有著其他的打算,才遲遲不肯晉升仙道領(lǐng)域。其身影讓人絕望,就是丁演本人也不禁生出報仇無望的無力感。
但這一切都出現(xiàn)了變數(shù),人尊居然自己跑到禁制監(jiān)獄中。禁制監(jiān)獄對于高階修真者的限制要強力許多,越是實力強大,修為高深,在監(jiān)獄中的處境反而越發(fā)艱難。而且他是武修,即使到了監(jiān)獄中也能發(fā)揮不俗的實力,這簡直是上蒼給予他的機會,如此良機,他若是不好好利用豈不是白癡!
丁演辭去校尉之職,離開引以為傲的鞘,孤身深入禁制監(jiān)獄,試圖找到人尊的真身。不過現(xiàn)實很快將他的天真想法擊碎。
忍受著上層監(jiān)獄中孤寂的折磨許久后,終于進入中層,但就是在這一層發(fā)現(xiàn)了人尊的蹤跡,他果不其然留在了禁制監(jiān)獄中最為嚴酷的下層監(jiān)獄中。正當丁演想方設(shè)法進入下層時,萬惡的搶食日來了,他見證了那種頂級的瘋狂,在獄外呼風(fēng)喚雨、無所不能的強大修者像是野狗一般互相廝殺、奪食,而那幫監(jiān)獄守衛(wèi)則在一旁談笑風(fēng)生,拿出一些令人作嘔的東西做賭注,渾不將他人的性命當回事。
他憤怒過,卻最終無濟于事。也是在那一次,他與多耳聯(lián)手搶得大量食物,那時的他們還有著溫暖的良知,無私地將食物、藥品等分給那些無力廝殺爭奪的弱勢群體。多耳也在那群人中收獲真情,可惜他們的作為沒能改變這個荒唐的世界,卻引發(fā)了其他勢力的忌憚,為了中層監(jiān)獄的平衡,監(jiān)獄守衛(wèi)也參與了那一戰(zhàn)。
他斬殺了當年中層監(jiān)獄的霸主,多耳則對上了禿頭,但他沒能保護好心愛的女人,禿頭的重擊讓他重傷不起,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受盡折磨而死。自那之后,多耳也融入了這荒唐的監(jiān)獄游戲中,丁演則帶著滿腔孤憤挑戰(zhàn)監(jiān)獄守衛(wèi)的權(quán)威。
凡人之軀,與強大的修真者作對,可想而知的結(jié)局,他沒能如愿進入下層,至今都沒能做到。
丁演也在時日的消磨中漸漸放下溫暖的良知,讓自己變得殘酷和冷漠,只有在面對喵喵時,才會留有一份過去的溫暖。
他的思緒仿佛穿越了無盡時空,眼神再度回到地上的禿頭時,變得越發(fā)犀利,明亮的眼光就像是古老的寶劍,盡管有了歲月的斑駁痕跡,依舊鋒芒畢露。
他正要下手解決禿頭,卻有一件詭異的東西出現(xiàn),遮擋住他的視線。丁演眼神緊縮,那是監(jiān)獄守衛(wèi)的令牌,可用來穿梭三層監(jiān)獄的樞機玄關(guān)。他將令牌招來,仔細端詳確認無誤后收起。
但禿頭卻沒法下手啦,因為多耳和大山貓都來了。不知不覺間,這里聚集的人只剩下大山貓和禿頭的爪牙,也許還有麻臉的人。浩浩蕩蕩兩百來人包圍著丁演等人。
大山貓道:“丁老弟,中層監(jiān)獄可已經(jīng)好久沒換過老大了呢!”言下之意,不希望禿頭殞命。
丁演不為所動,可多耳也說道:“還是讓他多活幾天吧!”
丁演神光閃爍,看向多耳,只覺他的眼中僅剩下深深的黑暗和無盡的怒火。
他道:“他的命不屬于我?!闭Z氣冷漠地轉(zhuǎn)回胡楊、喵喵身旁,背起傷勢極重的麗華離開。眾人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不敢阻攔。
幾人回到角落的小窩。喵喵為麗華療傷,丁演則照顧著胡楊,同時警惕四周。
胡楊充滿歉意地說道:“都怪我,丁大哥!沒能幫上你的忙,還拖累你們?!?p> “沒事!你心中的火焰也是曾經(jīng)的我所擁有的。別管那些事啦,還有七天時間,那時才是真正的考驗?!?p> 胡楊納罕道:“他們已經(jīng)占據(jù)了優(yōu)勢,為什么不直接拿下我交給人尊?”
“樞機玄關(guān)開啟的時機未到,就算將你抓走也無法送到下層,還要時刻警惕我去搶人,倒不如等待時機,將你送入下層,讓我無計可施?!倍⊙莸溃讲趴芍^兇險,大山貓手下眾多,加上禿頭一派的人,要真的爆發(fā)大戰(zhàn),丁演倒可以脫身,但胡楊卻未必。兩方都沒有準備好,所以只能草草收場。
“那個人尊很強嗎?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胡楊諾諾地問道,“唉!能和天尊并駕齊驅(qū)的人怎么可能不強呢?”想到那個逆天而行的身影,胡楊也不禁生出無力感,同為羽化境,但天尊帶給他的感覺比蜀山派四大長老要危險得多。
“并駕齊驅(qū)?你誤會了,三靈中有天地人三尊,地位崇高,但彼此間仍然有差別。當世監(jiān)獄外的那個天尊還算是地尊、人尊的后輩呢!地尊失蹤多年,早就不知去向,而人尊躲在監(jiān)獄,才讓天尊冒出頭?!倍⊙萁忉?。
胡楊驚愕不已,印象中強大的天尊竟還排在人尊之后!
“那個老瘋子可是在昆侖劍圣成名前,占據(jù)天下第一之位的無上高手。天尊也只是他的弟子而已,他在這座監(jiān)獄中有著不同尋常的地位,你猜是什么原因?”
胡楊搖頭,人尊再如何強大,身處禁制監(jiān)獄,便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也是徒勞,一定有特別的原因才讓他地位超然。
丁演道:“因為這監(jiān)獄中,到處都是他的門徒。”
“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監(jiān)獄守衛(wèi)也好,普通囚徒也罷,多少都受過他的指點,有一份香火情。”
胡楊恍然,難怪眾多囚徒提及人尊時,總是夾雜著些許尊敬。
“不過,這只是表面原因。根本原因是他們足夠貪婪,老東西傳授的絕技法門都不完整,他們渴望力量就必須聽命于他?!倍⊙堇淅涞?,“老瘋子的腦袋就不像是人,多年前就號稱無所不知。哪怕不齒于他的行為,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能力,是當世無雙的大才,縱然身處禁制監(jiān)獄,他都能摸索出大道本源,洞察力量的秘奧,禿頭那種匪夷所思的絕技就是他指點的。”
丁演慨然道:“或許就算是在禁制監(jiān)獄中一戰(zhàn),我也不是他的對手吧!”
胡楊聽見丁演這般自信高傲的人都無奈,頓時對那人尊產(chǎn)生極大的好奇,以及深深的忌憚。
兩人都陷入沉默。
之后的七天時間里,胡楊在丁演的督促下努力將終極存想法融會貫通,提升自己的戰(zhàn)力,丁演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演示,武功招數(shù)幾乎刻進了胡楊的腦子,而他也問出禿頭落敗的緣由。
“任何攻擊、任何招數(shù)、任何人或物都是有破綻的,我的終極存想法的武學(xué)理念就是建立在這個思想上?!倍⊙菽托牡膶⒔K極存想法的開創(chuàng)歷程轉(zhuǎn)述。
胡楊仔仔細細記下這些瑣碎而又充滿意義的往事,就如同將生物進化的序列展現(xiàn)在眼前,不同體系的修煉理念碰撞,閃現(xiàn)的火花讓他內(nèi)心充滿了歡喜,如果是在外界,胡楊定能突破大成境,羽化而登仙。
“當你真正融會貫通,化到自己的修行體系中后,你就能看見那些微不足道的破綻,那些如同太陽黑子一般的光斑就會出現(xiàn)在你的眼中。”丁演明確地告訴他。
丁演與禿頭的爭鋒,他刻意引導(dǎo)禿頭展現(xiàn)自己的真本事,就是想將對方的戰(zhàn)法納入自己的體系中,武學(xué)狂人不外如是。而他早已能精準把握禿頭浩瀚如煙海的攻勢中的小小破綻,一舉擊破之。
胡楊聽后,佩服不已。剩下的時間兩人進行對抗,胡楊切實地體驗到了禿頭的感受。
當他渾身勁力集中一點將迸發(fā)而出時,丁演輕描淡寫地擊破他的破綻,所有的力量頃刻間煙消云散。而且這種情況發(fā)生了諸多次,逼得他差點兒吐血。
時間就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中度過了六天,今夜他們罕見地沒有對抗訓(xùn)練,而是圍坐一桌,丁演拿出了珍藏的佳釀。
“明天就是搶食日,就少少喝點兒!”他向喵喵央求道,莫看他對外時兇神惡煞,在喵喵面前更像是小貓。
麗華經(jīng)過幾天的照顧,已經(jīng)好了不少,勉強能自己吃飯啦。
四人帶著對明天的未知的渴望與忐忑動筷,多耳卻是不請自來。
丁演對這個老相識沒什么好臉色,道:“你又有何貴干呢?”
“有個壞消息告訴你。”多耳罕見地沒有索取好處,和盤托出道:“麻臉已經(jīng)答應(yīng)與大山貓、禿頭合作?!?p> 丁演臉色一變,若說在中層監(jiān)獄他最忌憚的是誰,非麻臉莫屬!那是個將殺道技藝磨煉到爐火純青的高手,與丁演很像,他常常是獨來獨往,手底下的人都有著相當?shù)膶嵙Α?p> “嗯!知道了。”旋即恢復(fù)淡漠道。
多耳又說道:“還有個好消息,我決定加入你這邊兒?!?p> 丁演沒有反應(yīng),對于多耳始終抱著戒心。
“為什么?”喵喵問道,他也對多耳的行為表示不解。
眾人的眼睛都集中在他身上,多耳坦承道:“我和禿頭不共戴天,為了給綰綰報仇,只有你才能助我達成目的?!?p> 丁演不置可否,氣氛陷入詭異的靜寂。
飯菜漸漸轉(zhuǎn)涼,丁演才說道:“坐!”等同于許可了多耳的結(jié)盟。五人共圍一桌,氣氛不算融洽,但也不是太過尷尬。
飯后,丁演聚攏眾人。
“大山貓、禿頭、麻臉人多勢眾,我們只有險中求勝啦?!?p> 多耳道:“我去打探消息?!倍⊙蔹c頭默許。
等多耳走后,丁演說道:“多耳的話只能信一半!我們的計劃不要全部透露給他?!?p> 胡楊道:“丁大哥,事不可為時就將我交給他們吧?!彼幌肟粗约旱亩魅耸茏约和侠鄱?。
丁演搖頭道:“兄弟你可太天真了,且不說大山貓、禿頭那幫人以老瘋子馬首是瞻,言聽計從,我對老瘋子的敵意早就是路人皆知,就算沒有你這層原因,他們也不會輕易放過我。”
喵喵也說道:“與其想著無謂的事,倒不如商議出可行的辦法?!?p> “沒錯,我們?nèi)穗m少,可都是能戰(zhàn)之人。對方人雖多,但真正的高手只有大山貓、禿頭、麻臉及他的屬下。麻臉手下有三名高手,深諳殺手之道,就交給你和多耳對付?!倍⊙莸馈?p> “他們大概率會先讓手下嘍啰消耗我們的體力,喵喵要辛苦你了。最終的卻是要先行擊敗大山貓、禿頭、麻臉三人,只要將他們擊殺,其他人就翻不了天?!?p> 胡楊聽其心意,像是要一人獨對三大高手,心中免不了有些擔(dān)憂。
“當然,這只是正常的對壘作戰(zhàn)。對方有兩百多人充當炮灰,我們也有可能陷入人海中,而且就算我再怎么自信,也沒有把握一定能短時間內(nèi)擊殺那三人?!倍⊙萦址治銎鹆觿?。
喵喵擔(dān)心的神色溢于言表,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讓那些嘍啰干擾你?!?p> “量力而為,千萬不要逞強?!倍⊙輫诟赖?。
“要想完全勝利,不行險怕是不行。胡楊,我把寶壓你身上!”
胡楊納悶道:“我?可我的實力遠比不上多耳呢?!?p> “你與多耳聯(lián)手時一定要多加小心他,我需要你看清戰(zhàn)局,找準機會擊殺大山貓?!倍⊙輰⒆顬橹匾娜蝿?wù)托付給他。
胡楊有些惶恐,道:“我行嗎?”
喵喵起身拿出一管試劑,道:“里面的藥能破壞人體機能,你只要將其打進大山貓體內(nèi)即可。”
丁演道:“我會找準時機為你創(chuàng)造破綻?!?p> 幾人商議已定,各自休息去了。
燈火熄滅后,此起彼伏的鼾聲響起,眾人皆已熟睡。
胡楊懷著莫名的悸動之心久久不曾入眠,為明天的惡戰(zhàn)忐忑。
丁演的大手忽然捂住他的嘴巴,悄聲道:“跟我走?!?p> 胡楊放輕手腳,與他在黑暗中摸索著道路前進,他多少習(xí)慣了中層監(jiān)獄的黑暗。暗中有些古怪的聲音,聞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他猜到有人在今夜死去。連日來已經(jīng)發(fā)生多起類似事件,因為所有人的屯糧都快耗盡。
兩人不敢驚動他人,胡楊不像丁演那般靈巧奇速,只能勉強跟上他的腳步,好幾次甚至需要丁演停下等他。
走了很久,似乎將偌大的中層監(jiān)獄走到邊際。胡楊伸手摸到了山崖的巖壁,冷硬如鐵的巖石肆無忌憚地奪取他的體溫,他連忙將手縮回。禁制監(jiān)獄的巖壁上刻畫著諸多失傳的符文,構(gòu)成的極端禁制十分強大,若是用手觸摸會被奪取體溫和生命力。
丁演沿著巖壁摸索著什么,忽然他摸到了一條縫隙,像是發(fā)絲長度的線,順著這根長線找到一個小小的孔洞,略微有拇指大小。
丁演悄聲往里面吹氣,過了一會兒竟有人聲傳來。
“我要你幫忙做件事!”丁演直奔主題。
那聲音聽起來像個少年,輕聲道:“什么事?”
“明天打開樞機玄關(guān)后,指示一個人逃到上層?!?p> 丁演把胡楊拉過來,讓兩人記住彼此的聲音,那聲音顯得有些惶恐,道:“我上次已經(jīng)動用權(quán)限給你們保送一人出獄,那人還死在外面啦,再幫你恐怕會受到嚴懲?!?p> 胡楊了然于心,查郎曾被關(guān)押在這里,后被徐總他們帶走,最終死在故鄉(xiāng)。
丁演道:“你就說幫不幫吧?”
那聲音沉默好半晌,才道:“我上輩子欠你的?!?p> 兩人不敢多說,丁演帶著胡楊悄悄返回角落。他萬分叮囑道:“樞機玄關(guān)開啟后能通往上、下兩層,一定要聽那人的指示,下層有去無回,千萬注意?!?p> “丁大哥,我不想走。”
“傻小子,他們的目標是你,要是你跑了,他們定不敢和我死戰(zhàn)。我要防備著多耳,這也只是第二套方案,要是咱們順利拿下三人,奪得中層的控制權(quán),倒也不用被迫逃離。那也只是萬不得已的措施,你要記住若事態(tài)緊急,必須聽我的指示離開?!?p> 丁演再三叮囑,胡楊只得無奈答應(yīng),希望一切如同丁演所導(dǎo)演的去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