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果然是熟人!
木質(zhì)的樓梯踩上去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轉(zhuǎn)過拐角,便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眾人早就饑腸轆轆,肚中蛔蟲發(fā)出咕咕的叫聲,表示它們開始蘇醒。
張支援禮貌地敲了敲門,聽得帶著陜北口音的男聲說道:“搞啥了這么慢,快進來!”
眾人推開門,張支援開口說道:“一聽你這口音,我就知道是你這老小子?!?p> 屋中坐著四人,一張八仙桌上是當(dāng)?shù)刈罹唢L(fēng)味的美味佳肴,羊肉湯、葫蘆雞、帶把肘子、金錢釀發(fā)菜、粉湯羊血、油饃饃、鹵煮驢板腸,直看得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居正對門的上座的是一位年紀(jì)頗大的老人,頭發(fā)古稀,一綹白花花的胡子從下頜垂直到胸前,竟編成了辮子,相當(dāng)?shù)膫€性。
老者眼露精光,面露微笑道:“你這小子還是那么沒大沒小,快落座吧,抓緊時間,還有不少麻煩事要弄呢!”
張支援坐在下首,亞陸和召莉沅分別在他左右,胡楊見一年輕人身旁仍有一個空位,正要入座。
年輕人冷冷說道:“這個位子只有夠本事的強者才能坐,你算什么?”話音未落,人影一閃,以迅雷之勢欺近身來,胡楊眼見此人一掌平平推來,如有滔滔大江滾滾洪流之勢,不可用蠻力抵抗,知不是其對手,主動退讓。
對方卻沒有給他臺階下,那一掌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是他對真元力理解的全部奧秘凝聚其中,成心是要胡楊難下臺。因此胡楊的退讓并沒有讓他滿意,他要的是徹底打垮他的壓倒性勝利。
胡楊退開一步時就已經(jīng)感覺到無論他退到哪個角落,此人的掌也會從未知的角度擊中他,于是他當(dāng)機立斷,雙手橫檔胸前,做出防御架式,只聽得咔嚓,手臂似乎斷裂。
身體像是被火車當(dāng)頭一撞,如風(fēng)吹飄絮般跌下樓去,落入院中小池,濺起一團飛流。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眾人不知所措,驚訝地張大著嘴巴,怎么也難相信自己人會突然對自己人下此狠手!
留著辮子胡的老者呵斥道:“子肅你發(fā)什么瘋?”
亞陸站了起來,同樣一掌劈頭蓋臉砸了下來,顯是動了真火,毫不留情,小小的房間差點被劇烈沖擊的真元力震碎。那個叫子肅的年輕人也是毫不畏懼,以一掌回應(yīng)。
“住手!”就在兩者的攻擊將要碰撞之時,張支援和辮子胡老者齊聲大喝。
召莉沅也默默抽出封在劍鞘中的仙劍,寒光現(xiàn),周圍的空氣仿若被凍結(jié)。
張支援站起身來,對著辮子胡老者一揖為禮,道:“趙組長,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么你的組員攻擊我的下屬?”
辮子胡老者同樣站起身來回禮,其身份竟是校尉組西北區(qū)的組長,那個突然襲擊的年輕人竟然也是校尉組的成員,卻會這般對待自己的同伴,著實讓人費解。
“張老弟,我對這次事件感到萬分抱歉和懺愧,等我問清緣由再向你答復(fù)?!壁w組長臉帶羞色地說道。
“子肅,你先下去寫檢討!好好反?。 壁w組長想先支開這個引發(fā)戰(zhàn)火的中心人物,避免事態(tài)進一步惡化,導(dǎo)致校尉組同事之間的內(nèi)耗,這可是行軍大忌。
亞陸不滿地說道:“怎么著?。看蛄巳伺呐钠ü膳芰?,趙組長您這決定是不是太護短了?”他不由得不憤怒,雖說與胡楊相識不過一日,但對這個年輕人已經(jīng)認(rèn)同,畢竟在面對李恣這些強大的他需要仰望的人時,他沒有退縮,是條真漢子,亞陸敬佩這樣的人,何況胡楊沒有什么惡習(xí),待人有禮,令人喜歡。如今無緣無故被人欺負(fù),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不替他出頭,誰替他出頭?再者,這也不是他一人的想法,西北區(qū)的小子當(dāng)著他們的面欺負(fù)他們組的新人,也相當(dāng)于打了他們中原區(qū)的臉,以他們頭兒的性子也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張支援說道:“趙組長,請這位同事說明襲擊我部下的原因,若是我們的過錯,當(dāng)是我給他道歉;要是別的原因,我定要替部下討個公道!大伙都在此見證,免得出什么差錯!”他是怕別人說他以組長身份壓人,正是要當(dāng)眾處理此事,免得人說閑話。他不稱呼老朋友名字或慣稱,只以職位稱呼,這是在向他說明他是為公事,不談交情。
兩方有些僵持,另兩個坐在桌前的人也有所行動,一人模樣和子肅神似的男子說道:“各位,其中定有些誤會,我哥絕不是欺凌弱小的惡人?!彼故亲用C的兄弟。
面容黝黑中帶著堅毅的男子也趕緊說道:“各位消消火,這件事一定會有滿意的答復(fù)的,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為這種小事起爭執(zhí),而是把我們集結(jié)起來的任務(wù)。我想先把正事辦了,再來處理也不遲!”
辮子胡老者道:“扎扎爾多說的在理,我們先把正事解決再談可好?”
張支援沉默不應(yīng),左近一直默不作聲的召莉沅說道:“同伴被當(dāng)眾欺辱這在你們看來是小事,對我們而言可不是!”
趙組長摸著辮子胡,向張支援說道:“張老弟,給老哥我一個面子,此事容后再議!”
張支援淡淡地說:“趙組長,此事我已表態(tài),不是面子我不給你,只是公事要公辦!”強勢的回應(yīng),事情沒有轉(zhuǎn)圜余地。
木質(zhì)高雅的雅間里氣氛愈發(fā)尷尬,兩方互不退讓,僵持之勢漸有劍拔弩張之勢。
“大家在別人家做客呢!不要為這點兒小事弄得劍拔弩張的。”胡楊輕快的笑聲在樓道里響起。
之前的襲擊的王子肅神色一凝,似乎有些意外。亞陸問道:“兄弟咋樣了,受傷了沒?”
“沒有,這位朋友只是和我鬧著玩,怎會受傷?”其實確實有傷,好在復(fù)原能力夠強,短短幾分鐘就恢復(fù)如初。
這點兒事情瞞的過張支援嗎?當(dāng)然瞞不住,他一眼就看出胡楊在為他們打圓場,免得大家下不來臺,正想借梯下道,讓兩個組之間別再發(fā)生大的沖突。
卻聽到王子肅冷淡的聲音,道:“你有些本事,但還是太弱了,這里沒有你的席位,趕緊滾吧!”
趙組長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怒火中燒的他厲聲道:“王子肅,我命令你閉嘴!”這家伙吃錯什么東西了,這不是成心挑起矛盾嗎?
張支援心頭火起,亞陸更是直接罵道:“你什么東西?我兄弟才剛修行就筑基有成,你想找打,那好啊,我和你練練,別說陸爺欺負(fù)你,我單手打服你?!?p> 亞陸待要出手,胡楊趕忙攔下,道:“這位兄弟說的沒錯,我實力差是事實,大哥別生氣,接受不了別人的批評,我又怎能進步?”一番話令在場眾人為之動容,不由得對這個其貌不揚的后輩刮目相看,心胸狹窄之輩確實難有進益!
亞陸哼的一聲,道:“我兄弟胸襟似海,你要是道個歉就算了!”
王子肅道:“我所說皆是心語,為何要道歉?”
眼見此人桀驁不馴、高高在上的樣子,亞陸就想把自己四十五碼大鞋印在他臉上,讓他丈量丈量自己的臉是有多大!
別說是他,就是趙組長等人也覺得王子肅過分至極,胡楊屢次退讓,為了大局忍受屈辱,這份心胸才是真的漢子,反觀自己這邊的人蠻橫無理,簡直丟人。
兩組人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氣氛如同凝固的焦糖一般,讓人脫不開身,身體都開始有些僵硬,還是這般對峙著,誰也不讓誰。
此時,里堂傳出爭吵的聲音。
一個哽咽的女人聲音說道:“你答應(yīng)我的,說為了我和孩子,你金盆洗手再也不碰那陰損的勾當(dāng),現(xiàn)在你要食言嗎?”
一個弱弱的男聲道:“這一次情況不一樣,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p> “什么理由,還不是為了過去那賤人,要不是她你會這么做嗎?”
“不是,我是出于公心,絕不是為了她。我早就忘了她,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蹦腥藷o奈地說道。
“說謊,你要是真為了我們好,就別去,你想讓我們的孩子出生就沒有爹嗎?”
男人說道:“雖然驚險萬分,但也沒說必死無疑啊,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女人蠻不講理道:“不行,我不讓你去,你要去就從我、從我們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踏過去?!?p> 男人大聲喝罵,女人哭哭啼啼,糾纏不清。爭鬧了好一陣才消停。
房門打開,一個瘦小的老人走出來,看樣子怕是有七十歲了,眉頭間皺紋橫斜,眼神疲憊。
對眾人拱手道:“各位做客敝屋,招待不周,萬分抱歉。”
主人出來讓眾人入座,眾人自然不會失禮,哪怕是那位不懂禮節(jié)的年輕后生也不會,一言不發(fā)坐在席上。胡楊與他被隔開,召莉沅讓出原本的位置坐到那家伙身邊,要是換了亞陸,怕是話未說上兩句,就要大動干戈。
趙組長見老人出來,上前問道:“嫂子不同意老哥參與此行?”
“咳!婦人之見,別管她,咱們吃完這餐飯就出發(fā)。”
“老哥,還是等等嫂子的意見,畢竟此行確實有一定的風(fēng)險!”趙組長慎重地說。
“二狗,咱倆什么交情,再說這件事我責(zé)無旁貸,沒我這個發(fā)丘天官引路,你們哪兒也去不成!”老人拍著趙組長的肩膀說道。
豪邁之聲令眾人折服。
趙組長輕撫辮子胡,轉(zhuǎn)而向眾人介紹道:“這位是我的老大哥柳欽,也是僅剩的發(fā)丘天官末裔,此行若是無他相助,咱們啥也干不成!”
張支援伸手握手,表示敬意。
胡楊偷偷問道:“發(fā)丘天官是什么修士?”
亞陸道:“發(fā)丘天官和摸金校尉一樣是盜墓的,他們在各大墓穴中行走,以陰氣能量為源修煉,聽說每個發(fā)丘天官都會有一個發(fā)丘天印,印上刻有‘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字,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號稱一印在手,鬼神皆避。”
胡楊問道:“難道我們此行是盜墓?”
“依我看,八成是,否則也不會請這位發(fā)丘天官了!我?guī)煾刚f過世上有幾人讓我不要去招惹,他特別提到了這位柳前輩?!眮嗞懧冻鼍粗氐谋砬椋@然師父的話他是無比信服的,能得見這位前輩是他的幸運。
柳欽說道:“老頭已經(jīng)多年不干這些事了,為的是給兒孫積點福,畢竟盜墓是件損德行的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不好的??蛇@次二狗相請,我也知道了其中的厲害,所以即使手藝有些生疏,也必當(dāng)鼎力相助?!?p> 張支援道:“前輩高義,小子心服。這就請趙大哥說明一下此次任務(wù)的詳細(xì)情況吧!”
張支援改口稱呼趙大哥,這是在表明態(tài)度,先放下剛才的不愉快,完成任務(wù)是第一要務(wù)。
趙二狗也順著臺階下了,道:“老弟莫急,這一次不止我們兩家上陣,江南區(qū)和東北區(qū)的同事們也要趕來,咱們會合后再一起合計此事!”
如他所言,唐因正帶著管吾管卿兄妹火速趕來,史頡已經(jīng)先在機場等候。
唐因是這幾年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登上大校級別的強者,管家兄妹更是世家子弟,早是組內(nèi)重點培養(yǎng)的核心人物,他們的修為都是頂尖的,這一次四大區(qū)全組出動,可以說校尉組傾盡了家產(chǎn),要是出了一點兒意外,很有可能全軍覆沒,那將會導(dǎo)致修真界和世俗界巨大的變革。
唐因不是看不出這一點,但上級任務(wù)交代得很明確,不惜一切代價也得堅決執(zhí)行。下了飛機就火速趕往接頭地點,但意料之外的情況還是發(fā)生了,東北區(qū)的人馬沒有如期而至,一個人也沒有,不由得讓人有些不好的預(yù)感,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三組人馬匯聚一堂。
管吾管卿兩人一眼就認(rèn)出胡楊,只是胡楊從未與他們見過面,倒也沒太在意,讓他感到可怕的是唐因。
唐因知道胡楊的事情,她時刻不忘陳老師說過的話,對這個胡楊也有些在意,見面的那一剎那忍不住探查了他一番。
胡楊被她眼睛盯住的那一刻,仿佛整個靈魂裸露在她的眼前,心底深處那些不堪的想法什么的都無所遁形,她好像從里到外看透了自己,這讓覺得恐懼,一個沒有秘密的人很危險,一個失去了秘密的人更是危險至極!
趙二狗起身說道:“東北區(qū)的人看來是來不了了,咱們只能調(diào)整部署,不等他們?!痹捓镞€是對東北區(qū)的同事抱有希望,只是這希望更像是人的一廂情愿!
眾人聽出卻沒點破,安靜地聽著他說:“三靈的目的已經(jīng)很明確,是一座巨墳或者說是一個有著數(shù)不盡寶貝的修真秘境。那座秘境里他們想得到什么,我們不得而知,老總給的命令是無論他們想要什么,都不能給!”
敵人想要的東西,一定不能給,這是當(dāng)然的事情。
“這座墳絕不是世俗界簡單的墳,其中既然有修真者想要的寶貝,那么所存在的危險大家也可以想象的到。給我做好心理準(zhǔn)備!”
趙二狗說完,示意柳欽講講關(guān)于盜墓的事。
“我要說的只有一件事,倒斗之時所有人都得聽我的指揮,半點兒違抗都不行!若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人,現(xiàn)在立刻離開這兒,決不能讓他參與行動?!绷鴼J環(huán)顧四周,說完這句話靜等眾人反應(yīng)。
無人有異議。
“好!隨我來?!绷鴼J邁步走出房門。
院里小水池的魚兒自由愜意地暢游著,柳欽站在池邊,黑白二魚融為一體,形成一枚印記似的東西。
“發(fā)丘天印真的存在,不是傳說!”亞陸興奮又帶著緊張的說道。
當(dāng)發(fā)丘天印重現(xiàn)人間時,長安的天空被烏云遮蔽,熟悉的感覺回到自己的手中,柳欽有些惘然。
掃蕩陰霾后,發(fā)丘天印給出了第一道指示。
利在東南。
眾人風(fēng)馳電掣般趕往東南方向,出了城只剩下大荒了。
山脈奇形怪狀的走勢,樹木低矮叢生,河流短小涓流,任誰也找不到那傳說中的大墳。但柳欽不是常人,他是當(dāng)今最后一位發(fā)丘天官,手持仙寶發(fā)丘天印,若是他找不出來,世上恐怕沒人能找到。
柳欽站在黃土地上,眺望這邊區(qū)域,花鳥魚蟲、奇珍異卉、山川峰巒盡收眼底,心中已經(jīng)有數(shù)。
發(fā)丘天印需要以發(fā)丘天官獨特的真元力和法訣才能使用,只有他們才能讓它發(fā)揮最大的作用,一面黑色,一面白色,黑色面刻著天官賜福,白色面則是百無禁忌。
在柳欽的催動下,八個古字跳脫了印的束縛,凌空漂浮在柳欽手掌之中,交會成一個看不懂的符號,與此同時,一股莫名的牽引力出現(xiàn),要把眾人吸入未知的空間中。
柳欽說道:“不要反抗,所有人手牽著手不要分散,我們要進入墓穴之中了,很有可能會產(chǎn)生幻境,這是我們要克服的第一道關(guān),幻境只能由自己來破,旁人是無法插手的?!?p> 管吾說道:“要是自己醒不過來會怎樣?”
“那這里就會成為你以后的家,誰也帶不走!”
柳欽說得冷靜,眾人卻不禁背脊發(fā)涼,這可真的是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