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 第四章 希洛克的記憶

　　悲鳴洞穴之中，時間仿佛凝結(jié)了。

　　天才與希洛克彼此的手臂，還分別刺在對方的胸口之中。

　　兩股力量的對沖，引發(fā)的空間震蕩仍在持續(xù)。

　　希洛克的臉上，浮現(xiàn)出無比痛苦的神色。

　　黑色的觸手，在她身后無力地扭動著，漸漸褪去。而記憶匯聚而成的道道流光，順著天才的手臂，進入了他的腦識之中。

　　天才似覺未覺，恍惚間來到了一個漂浮的純白空間。

　　像是墨水滴入暈開一般，空間之中暈染出一幅幅希洛克的記憶碎片。

　　那是一個看起來就明亮溫暖的星球，希洛克肆意地舒展自己的身體，幻化成各種形態(tài)，吸收著天地之間的能量。

　　隨后是暗無天日的魔界，希洛克將家安置在了地軌中心，與一個龐然巨物爭奪能量……

　　最后是陰暗潮濕的悲鳴洞穴……

　　“好冷啊……好冷啊……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是誰……”

　　希洛克凄厲、詭異的哀嚎，瞬間讓整個空間染上了黑霧！

　　悲鳴洞穴原本的主人，那只長相恐怖卻本性善良的蟲王戮蠱因為希洛克爆發(fā)的能量而慘死。而希洛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被轉(zhuǎn)移過來以后，因為感受不到光和熱，她的力量被大幅削弱。

　　痛苦和怨恨折磨著她，使她漸漸走向瘋狂。

　　她的能量讓周圍的生物發(fā)生變異，變得兇殘。

　　所有前來調(diào)查或是挑戰(zhàn)的人都被她一一消滅。

　　大部分的時間里她都處于瘋狂的狀態(tài)，偶爾擁有意識的時候她會想起她被轉(zhuǎn)移過來的那一刻，她讀取到的對她進行轉(zhuǎn)移的人的意識。

　　“是你……赫爾德！我不會讓你的計劃得逞的！”

　　當那張帶著晶瑩淚光的面孔浮現(xiàn)出來時，希洛克的記憶空間瞬間被憤怒、憎恨、狂躁的情緒占領，所有畫面都像被暴風席卷一般，一下子被撕得粉碎！

　　整個空間染上了令人窒息的、濃稠的黑。

　　天才和希洛克記憶的聯(lián)結(jié)，也瞬間被這股暴怒的情緒切斷。

　　這一刻，兩人對沖的能量有了片刻的停歇。

　　希洛克的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瘋狂以外的情緒，她看著天才的手，突然笑了起來。

　　然而，幾乎在同一時刻，巴恩的身形，帶著一股強勁的氣流，出現(xiàn)在希洛克的背后。

　　“喝??！”

　　一聲爆喝，巴恩揮動手中短劍，斬出一道凌厲的劍芒，嗤啦一聲，亮出奪目的光芒，擊向了天才手邊偏離了半寸的——希洛克的能量核心！

　　頓時之間，流光四射，希洛克的能量核心徹底爆炸！

　　陰冷、潮濕的感覺，這一刻也裹挾了希洛克全身，滲入了她的骨髓。

　　感覺到全身的力量在不斷消失，希洛克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天才。

　　她凝視著天才那一雙血紅色的雙眸，拼勁剩下的全部力量，低聲說道：“擁有鬼手的少年啊……要……小心……赫爾德……”

　　片刻之后，她身上的黑霧快速散去，全身的皮膚表面，浮現(xiàn)出來了一道道扭曲的金色紋理，就像是某一些文字。

　　一道道淡金色的光芒，也從她體內(nèi)涌動而出。

　　這驚人一幕，看得西嵐等人往后退開一步，面露警惕。

　　“啊啊啊啊?。　?p>　　這個時候，希洛克爆發(fā)出了不甘的慘叫。

　　那金色的光芒，這一刻就像是小型火山噴發(fā)一樣，一下子噴涌出來。

　　而她的身體，連帶著與她相對而立的天才，都迅速就被這噴薄而出的金色光芒吞沒。

　　隨后，金色光芒猛地一個擴散，形成光柱。

　　奪目的光芒，刺得周圍眾人雙眼無法直視。

　　“天才！”

　　阿羿一聲大喊，但是這個時候，他企圖睜開的眼睛被這光芒刺得又酸又痛，眼淚一直不受控地往外涌。隱隱約約間，他只能看到天才的身體轟然倒地，一動不動。

　　再過片刻，這光柱便沖天而去，然后消散不見。

　　等到眾人的視力恢復了正常，急忙朝著前方望去。

　　裂開的地面上，希洛克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阿羿則趕緊跑到天才的旁邊。

　　“那小子……”

　　西嵐的目光落到天才身上，正要問一聲他的情況。話還沒有說完，轟隆一聲，同時眾人腳下一震，之前封住所有村民的那處石壁，坍塌了下來。

　　里面堆積的村民和冒險家，頓時散了一地。

　　西嵐快步走過去，探了探村民的脈搏。

　　然后又查看了另外一些人，發(fā)現(xiàn)一部分人能量枯竭而亡，但還有一些村民仍有氣息。

　　布萬加和阿甘左也在檢查四周的村民和冒險家。

　　“大部分冒險家都……不幸中的萬幸是，這些看起來剛被抓來不久的村民，好像都還活著。”西嵐走過來，對布萬加和阿甘左說道。

　　阿甘左點了點頭，道：“應該是被希洛克吸食能量導致的昏厥，等希洛克的影響逐漸散去之后，應該可以慢慢恢復。”

　　到這一刻，三人才從之前戰(zhàn)斗的震撼之中脫離，對現(xiàn)實有了實感。

　　他們不約而同地朝天才那邊走去。

　　即使是時常面無表情的阿甘左，此刻的神情都顯得有些悲傷。

　　“那小子雖然啰里啰嗦，但說實話也沒那么招人煩……”西嵐嘟囔著。

　　“那小子的力量那么特殊，也許……”布萬加低聲說著，但想到天才的胸口被希洛克幻化的長槍刺穿的瞬間，接下去的話也突然說不出口了。

　　巴恩原本一直立在一旁，沉默不語，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直到聽到布萬加提及天才的力量，他才像是被喚醒了一樣，也向天才的方向走去。

　　天才正躺在阿羿的懷中，安靜得不像幾刻鐘之前咋咋呼呼的那個少年。

　　就連一向冷酷的少年巴恩，這個時候都露出微微遲疑的神色，問道：“那小子……死了嗎？”

　　阿羿之前一直低著頭。

　　但是這個時候，他卻看向眾人。

　　他臉上沒有眾人預料中的悲痛，反而帶著一絲輕松。

　　“不，天才沒有死?！卑Ⅳ嗾f話的同時，將捂住天才胸口的手掌挪開。

　　看到天才的胸膛，四劍圣不禁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西嵐更是驚呼出聲：“這是怎么回事！”

　　天才的胸膛，之前被希洛克狠狠一下給洞穿，血肉噴灑。

　　那一幕眾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這個時候，天才的胸前并沒有眾人預想中致命的洞穿之傷！

　　雖然依舊可以看到撕裂的皮肉，但是傷口已經(jīng)不再流血，起碼表面上已經(jīng)看不出被洞穿的痕跡了！

　　阿甘左盯著天才的胸口，震撼地喃喃道：“傷口竟然這么快就開始愈合了……不可思議……”

　　他正說著話，天才的眼皮動了動，然后就緩緩睜了開來。

　　在睜開眼的剎那，天才全身肌肉猛地繃起，下一刻蹭的一下，就從阿羿懷里蹦了起來，左右張望，一邊看一邊喊：“希洛克呢？”

　　這一幕讓眾人再度目瞪口呆。

　　布萬加更是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都要崩塌了，睜大眼睛瞪著天才：“你的……身體？”

　　“哈？”

　　天才停止了動作，滿臉疑惑地回頭看布萬加，“身體？我的身體……唔！”

　　天才低頭，看到自己胸前有一塊巴掌大小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這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內(nèi)臟被攪動一般的疼痛。

　　“嘶……怎么回事！我為什么會受傷了？”

　　天才努力回想，但記憶只停留在他去阻止阿羿被阿羿打飛的那一刻，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阿羿：“阿羿你打我？！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打我！”

　　但下一秒，發(fā)現(xiàn)阿羿已經(jīng)不是被操控的狀態(tài)了，又開心了起來：“阿羿你沒事了??！”

　　“噗。”

　　不知是誰先笑了一聲，隨后是西嵐不可遏制的大笑。

　　天才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看到阿羿一向冷酷的臉上此刻也有淡淡的笑意，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直覺讓他也跟著眾人笑了起來。

　　西嵐半晌才停住笑，拍了拍天才的肩膀，道：“你的傷是希洛克打的，而希洛克她，也被你打倒了。”

　　“我？”天才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四周，“你確定是我？”

　　阿甘左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完全不記得了嗎？”

　　天才想起了自己不祥的左手，和暴走過后的失憶癥，神色短暫地一滯，隨后眨了眨眼，撓了撓后腦勺，尷尬地笑道：“哈哈，哈哈，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反正希洛克已經(jīng)被打倒了，太好了！”

　　說完這段話，天才瞄了一眼眾人，確認沒有人受重傷之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過此時在天才身后，阿羿的神色，卻變得有些凝重。

　　他意識到了一件極為嚴肅的事情：天才代替盧克西完成了任務。

　　也就是說，現(xiàn)在盧克西沒有死，而希洛克卻依舊被消滅了。

　　歷史……被改變了。

　　他的目光，看向天才。

　　這個時候，天才的左手臂正被阿甘左捧在手里，端詳研究。

　　就在天才被看得快要發(fā)毛的時候，阿甘左才出聲道：“你的手臂發(fā)作的時候，很像換了卡贊瘟疫的鬼手。但是發(fā)作結(jié)束之后，手臂又恢復了正常，這是我從未見過的?！?p>　　西嵐也說出了他的推測：“你暴走的時候，和你的朋友被控制時并不相同，失憶的癥狀也很不尋常……我之前就覺得，你失控的樣子更像是被身上的這股力量給吞噬了?！?p>　　布萬加補充道：“還有你的恢復能力也不是常人能有的。你身上的力量，應該不簡單?！?p>　　天才聽到他們的話，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也想知道我身上的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還有我的身體到底怎么了……”

　　天才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看著自己的手臂，此時的手臂，與尋常人并無區(qū)別，鬼神縛也是令人安心的綠色狀態(tài)。但他永遠無法預知什么時候，他會再度失控……

　　這只手就像一個不定時的炸彈……

　　嘩啦——

　　不遠處一聲輕響，打破了眾人之間的沉寂。

　　眾人轉(zhuǎn)頭望去，頓時看到村民之中一個青年從地上做起來，用手捂著腦袋，兩眼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唔……我怎么會在這里……”

　　“我只記得昏迷之前我看到了悲鳴螞蟻，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另外一個年輕的女聲這樣說道。

　　此時，其余昏迷的村民們也陸陸續(xù)續(xù)蘇醒過來，正嘗試著從地上爬起。

　　“這是哪兒啊……”

　　村民們窸窸窣窣，顯然都摸不清狀況。

　　天才眼尖地看到了其中一位熟悉的身影，大聲喊道：“大嬸！”

　　人群之中，迪仔的母親抬起頭來，看到了用力揮舞著手臂跑過來的天才，和跟在他身后的阿羿，茫然的臉上瞬間露出了一絲安心：“你們也在啊……”

　　“大嬸，你沒事可太好了！”

　　天才捂著剛剛因為動作太大而隱隱作痛的胸口，此刻露出陽光一般燦爛的笑容。

　　而他身后的阿羿，神色卻不是那么輕松。

　　他在看到天才蘇醒時短暫的開心過后，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即使希洛克的影響正在逐漸消散，但壓在阿羿心頭的陰霾卻在不斷滾大，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