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渡（四）
傍晚!
義父是個大捕快，在附近都享有盛名。
只不過這些年都到外邊去抓捕一些重犯，因此許久未曾回來。
而也是借著義父的這股盛名，這鎮(zhèn)里的人才個個對七三年以禮相待。
當(dāng)然，主要還是因為七三年不算是什么罔顧子弟，即便常去深巷，但也沒有傷害到別人。
本想把義父回來的好消息告訴給葉喬，但見她臉色不對，心……突然有些亂了。
“凌橋東是你義父？”
“是呀！”
七三年笑著回道，接著笑容慢慢凝固住了。
葉喬語氣好像不是……很好？
“你認(rèn)識他嗎？”
他試探地詢問，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你走吧！
明天，我會將行李收拾好找別家住的。”
她轉(zhuǎn)身，面無表情。
七三年不知為何，喉嚨仿佛一下子就被什么給扼住了，無法呼吸。
他連忙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她卻猛地轉(zhuǎn)身，一記手刀猛地劈下。
七三年反應(yīng)過來了，但他沒有任何反抗，就站在那一動不動。
凌厲迅捷的手刀最終停在了他的脖子處。
她嘴角抽動，最終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了，同時將門給關(guān)上了。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不見，七三年轉(zhuǎn)身連忙往以前常住的屋子沖去。
義父就在那！
當(dāng)趕回家中后，壓住心底的慌亂，問義父知不知道有這么個人。
當(dāng)時，義父第一次低下了頭。
是的，第一次。
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告訴七三年，那個女孩是他很久以前辦過一場案件的當(dāng)事人。
對方的父母被劫匪給抓住了，本來當(dāng)時能把人救回來的，可他當(dāng)時在競爭晉升的一個位置。
若是能獨立救下他們二人，他就有很大的機會。
可……
他沒說下去，但七三年猜到了結(jié)果。
他失敗了，不僅受到了處罰，那兩名人質(zhì)無一生還。
他最后離開了那，來到了這，后來又當(dāng)起了捕快。
義父坐在椅子上，雙手撐膝，往日高昂的頭顱此刻都快沉到地上去了。
雙手布滿老繭，兩鬢……已有白發(fā)。
旁邊的七三年眼含著淚，不斷倒退，頭不斷搖擺著。
他想娶葉喬，和她結(jié)婚生子。
他想等義父老了，抓不動人了，給他養(yǎng)老送終。
他設(shè)想好了未來的一切日子，他甚至還想好了以后要生一男一女，男的叫凌晨，女的叫葉輕衣。
可現(xiàn)在，沒了，什么都沒了。
他發(fā)了瘋似的往外邊沖出去，就像一個孤魂野鬼，沒人理，沒人在乎，也沒法過得開心。
最后躲到了一個無人的墻角。
一拳狠狠砸在墻上，疼，就像被砸在心臟一樣，疼得磨人，疼得撕心裂肺。
轉(zhuǎn)身，背靠著墻，身子慢慢癱軟下去，無聲地流著淚。
頭陷進(jìn)了雙腿間，十指伸進(jìn)了頭發(fā)里邊，使勁往外扯，使勁。又握緊雙拳一下一下狠狠敲擊著自己的頭。
活著的希望，他沒了！
……
哭著哭著，人就睡著了。
不久，一人走進(jìn)巷內(nèi)來，瞧了一眼地上那人，眼神黯淡。
接著瘦弱的身子輕輕松松就把他給背了起來。
然后一步一步往他之前住的那個屋子走去。
七三年睡得不踏實，聞見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連忙緊緊摟著她，不肯松手。
知道他是睡著了，但還是使勁瞪著眼睛瞧著天，吸了吸鼻涕笑著道。
“怎么睡著了還是這么色!”
眼角最終還是濕潤了。
那晚，七三年做了一個噩夢。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一片空地，周圍空無一人。
無盡的孤獨如潮水般向他涌來。
他一次又一次的叫著葉喬和義父，但是一直都得不到回應(yīng)。
最后他崩潰了，他在那失聲痛哭。
夢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大早上了，瞧了瞧周圍熟悉的環(huán)境。
頭有些懵還很疼，想不起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不在意濕透的枕頭，漱口之后就拿起桌子上不知道誰準(zhǔn)備的包子，一邊吃一邊走向屋外。
爬上屋頂，院子里葉喬依舊在練劍。
七三年在那看著，看到最后雙目通紅。
后來義父跟葉喬聊了一次。
三年后打一場，生死由命！
后來的日子與以往一般無二。
義父走了，要去辦案，怕是又要不回來三年了。
橋頭的張老頭聽說好幾天前就死了，沒人發(fā)現(xiàn)，等到尸體發(fā)臭大家才知道。
鄰居幾個湊了些錢準(zhǔn)給他買了個棺材，又請人下葬。
七三年也出了些錢。
深巷里的小櫻桃聽說昨日便贖身了，跟著一個外邊來的小秀才到別的地方生活去了。
而七三年依舊每天無所事事地在屋頂看著葉喬練劍。
那段日子要比之前的三年過得更好卻又更壞。
好是葉喬與七三年的感情已經(jīng)有了朦朧的東西，只是誰都沒有戳破。
七三年是想到自己荒誕的那幾年，多多少少有些自卑。
而葉喬呢，怕對方娶了自己后得一個人孤獨終老。
怕耽誤了對方。
壞的呢，則是時間一點點流逝，三年的時間一點點減少。
只不過每個月一次去山頂?shù)膹R這個習(xí)慣依舊。
七三年不知從何時起，也開始跪下來求佛了。
和尚的木魚聲好像與時間保持著平行，三年前的節(jié)奏，三年后依舊。
七三年每次上山來都能遇著那位老婦。
不知聽誰說起，這位婦人住在山腳下的一處洞穴之中，每天都要上山來跪拜一會。
至于原因啊，不知道！
時間一天天過去，這日，七三年二十六了。
遇見葉喬也得快六年了。
他從小不愛過生日，也就未曾張羅過。
可這次，他想過一個生日……
好好過一個……
就跟葉喬過……
葉喬答應(yīng)幫他過，他笑了出來，卻沒法再像幾年前的那個少年那般，笑得燦爛，笑得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