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皇宮,紅墻黃瓦、青石綠柳,一切都仿佛都未變,祁鎮(zhèn)卻莫名感到陌生。
午門前,百官夾到迎接太上皇回宮,祁鈺站在高臺上,見到祁鎮(zhèn)的轎子,快步迎上前,請出祁鎮(zhèn)。兄弟二人時隔一年的相見,感慨萬千,話到嘴邊卻都說不出,只是一同展露出手上的疤,“我回來了”“我守住了”兩人心照不宣,緊緊抱在了一起。
拭干了淚,祁鈺道“如今,太上皇已回宮,臣弟監(jiān)國之責已盡,理應將皇位奉還。臣弟責令欽天監(jiān),選個黃道吉日舉行繼位大典?!?p> “不必了,我,朕北狩這段時間,幸得鈺弟守城,才保得大明無虞,鈺弟更適合做一國之主?!逼铈?zhèn)被俘一年,說慣了我,一時竟想不起說朕。
“皇位乃天定,豈可輕易變更,還望哥哥早日登基?!逼钼暤?p> “皇位也并非一成不變,自堯舜便有禪讓之舉,皇位有能者居之?!?p> “這點哥哥放心,朝廷賢臣云集,特別是于尚書,定能助哥哥開創(chuàng)盛世,還是請哥哥及早復位?!?p> 祁鎮(zhèn)走到祁鈺身邊“朕累了,也想過幾天閑云野鶴的日子,還是當我的太上皇吧?!?p> “既如此,弟弟也就不勉強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等候多時了,來人,帶太上皇回宮歇息吧?!?p> 推開南宮的門,錢沐與思賢就站在左右“回來了?”
“回來了!”短短三個字,卻包含了太多情感,三人執(zhí)手相看淚眼。
思賢抹了眼淚,笑道“回來就好,來,跨過這個火盆,再沾點柚子水,去去晦氣?!?p> “好?!逼铈?zhèn)也擦了淚。
“我的鎮(zhèn)兒瘦了,吃了不少苦頭吧,來來來,額娘做了你最愛吃的鹽酥肉,還有蜂蜜蓮子羹,寓意苦盡甘來!來嘗嘗?!彼假t看祁鎮(zhèn)黑瘦了不少,心疼的流下淚來。
祁鎮(zhèn)夾了一口肉,嘗著嘗著,也不知吃的是肉還是淚。放下了筷子“娘,是孩兒不好,二十萬明軍,就這么在我眼前沒了,您怪我么?”祁鎮(zhèn)再也壓抑不住,嚎啕大哭。
“能平安回來就好,娘怎么會怪你,倒是娘立了祁鈺為帝,鎮(zhèn)兒,你怪娘么?”
“孩兒就是再渾,也知道當時北京十萬火急,只能立新帝,何況,鈺弟的確比我適合當皇帝?!逼铈?zhèn)低下了頭,聲音愈發(fā)小了。
見祁鎮(zhèn)怯了下去,思賢安撫道“怎么,這點難便把你打倒了?當初說要把來犯之敵打的遠遠的豪氣哪去了?”
“兒子終究還是成不了漢武帝?!逼铈?zhèn)愈發(fā)沮喪。
“你可知馬邑之謀?縱然強如漢武帝,也有失策的時候。若是陷在失敗中走不出來,才是真的敗了?!彼假t說罷,拿出一個不倒翁。
“這是你小時候最愛玩的不倒翁,娘沒舍得扔,一直給你留著來的。它無論倒下多少次,都能站起來,娘相信,你也能?!彼假t將不倒翁遞給祁鎮(zhèn)。
“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了,來,咱們娘仨喝一杯?!闭f罷三人碰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以前那個單純的祁鎮(zhèn)死了,雖不在皇位,祁鎮(zhèn)卻想做個真正的皇帝了。
吃完了晚餐,祁鎮(zhèn)同錢沐回到寢宮,一路上布滿青苔的石板,叢生的雜草,窗欞上掛著的蛛網(wǎng),祁鎮(zhèn)頓時明白了,自己這個太上皇不過是個傀儡。推開宮殿的門,家具很是簡素,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滿屋的宣紙,寫的只有一句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每張紙上,都沾滿了淚痕。
“這些日子,你都是這么過來的么?”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你走的這些日子,閑來無事,每當想你的時候,便寫一遍,想著這么寫下去,總有一天你能回來,不覺竟寫了這么多,好在,你終于回來了?!卞X沐說的輕描淡寫。
“怎么是閑來無事,這些日子,娘娘日日三步一拜到佛堂為太上皇祈福,夜夜以淚洗面,這才傷了腿和眼?!鄙弮耗藴I道。
“太上皇既已回宮,這些舊事就無需再提了?!卞X沐道。
祁鎮(zhèn)撫著錢沐的眼,輕輕抱起錢沐“如今,朕回來了,安心休養(yǎng)吧?!?p> 錢沐倚在祁鎮(zhèn)的肩上“臣妾安心,自打看到這手鏈,我便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闭f罷,拿起了紅豆手鏈。
“你能收到真好,當時走的倉促,我還擔心,這份心意能不能送到你手上?!?p> “多虧了敬妃,認出這錦囊上的布料,是臣妾宮中獨有的?!?p> “情急下,我只好用你送我的香囊來裝了,什么時候再做個香囊送我吧,也好裝這枚護身符?!逼铈?zhèn)也拿出一直貼身保管的護身符,兩人相視一笑。
“太上皇今后有何打算?”
“以前,朕這個皇上當?shù)耐κ。湃蔚耐跽瘛⑵钼?、甚至喜寧,都一一背叛了我,只有你,依然守在我身邊。南宮雖不比乾清宮,好在幽靜輕松,還有一個你,朕想同你做一對歸隱的逍遙夫妻,不問世事,眼中只有彼此就夠了?!?p> “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p> “對,做個布衣夫妻,只是我身為太上皇,這條路注定既清苦又不好走,你可愿意?”
錢沐微微一笑“刀山火海,甘之如飴?!?p> 祁鎮(zhèn)擁錢沐入懷“我何德何能,娶你為妻?!?p> 錢沐靠在祁鎮(zhèn)懷里道“臣妾是個無趣的人,不通琴棋書畫,更沒有文韜武略,又不喜裝出一副諂媚的樣子討好人。換作別人,我這個皇后恐怕早就被廢為庶人了吧,太上皇不棄,是真的懂我的好,懂我想的是什么?!?p> 祁鎮(zhèn)輕脫了錢沐的衣衫,想與之纏綿,錢沐卻輕輕按住了祁鎮(zhèn)的手,顯出一絲憂色“如今,臣妾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宜侍寢,太上皇還是另擇其他嬪妃吧?!?p> 祁鎮(zhèn)收了手“朕不走,今天就在這兒陪著你,你若不喜,今晚我們就這么靜靜躺著,朕知道,你都是為了我,無論怎樣,朕最愛的都是你,所以,你也別把我推開好么?朕看你這副樣子,很是心疼。”
“沐兒懂太上皇的心意了,今后再不會把你推開?!被貙m的第一天,兩人就這么相擁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