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剛吃過晚飯，夜媛照舊搬著小板凳，守在電視前。
“小媛，今天有作業(yè)嗎？”媽媽收拾著飯桌，隨口一問。
夜媛正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知道媽媽在說什么。
“小媛！”媽媽拔高音量。
夜媛還是沒應答。
“小媛！”音量再次拔高幾度，語氣里有著火氣。
“?。俊币患れ`，夜媛稍稍回過神“媽媽，有什么事嗎？”
“什么事，什么事！”媽媽放下手中的活兒，走過來，“啪！”地一聲，把電視關了?！疤焯炀椭揽措娨暎挥脤W習？老師今天給你布置了什么作業(yè)？”站在電視前，臉色有種“風雨欲來之勢”。
“語文。”看見已經(jīng)黑屏的電視，夜媛小嘴一扁。
“還不去做作業(yè)？”媽媽訓斥道。
“噢?！彼抢X袋，把小板凳放回原位，縱有不舍，也只得去書桌上拿書包出來，從里面抽出一本作業(yè)和語文書。
“你看，今天有作業(yè)，還想著看電視！”媽媽繼續(xù)訓斥“還不快做？！”
“知道?！贝蟠蟮难劬锸M委屈，拿著作業(yè)本，坐在書桌前。
“給我認認真真做好，再想著看電視！”媽媽下達完命令，才轉身去廚房。
夜媛不情愿地攤開作業(yè)本，打開書本，翻到要抄寫的那一頁。
“還是電視好看?！笨粗n本里密密麻麻的字眼，她小臉皺成一團。
“還不做？”媽媽從廚房出來，看見她坐在那里不動，蹙眉。
“現(xiàn)在就做。”她聽見媽媽的聲音，一抖，趕忙執(zhí)起筆，邊看邊寫。
媽媽的脾氣，一直以來不大好，有時，看著她，夜媛就會想起“包公臉”。并不是說媽媽的臉黑，而是臉色不似平常，像是要打雷。
夜媛寫著寫著，發(fā)覺有些不對勁。這個作業(yè)本，字跡工整好看，作業(yè)本沒有絲毫褶皺，還有淡淡的桂花香。
“你是不是拿錯本子了？”媽媽過來，本想監(jiān)督她寫作業(yè)，哪曾想，一看，除了剛才小媛寫的幾個字，其他根本就是出于另一個人之手。要知道，自己女兒的字跡，潦草難看。
“??？”她有些發(fā)懵，停下筆。
“我看看?！眿寢屇眠^她的作業(yè)本，翻到封面，一看：江離憂。
“這不是江家孩子的作業(yè)本？”媽媽眉一擰。
“…那我的呢？”小夜媛還處于狀況外，大眼睛眨巴眨巴，茫然無比。
“你問問你自己，肯定又落在哪里了！”媽媽臉色陰沉。
“我記得拿到作業(yè)本，接著…”她慢慢回憶?！班蓿∥业淖鳂I(yè)本跟他的對換了?！彼查g記起。
“媽，我去還給同學！”她從媽媽手中拿過作業(yè)本，就往門外跑?！绊槺隳没匚易鳂I(yè)本！”說完，已跑出幾米外。
“記得早點回！”媽媽的喊聲，劃破這靜謐的空氣。
“知道了！”稚嫩的聲音隱隱響起。
十分鐘左右，夜媛氣喘吁吁地跑到江離憂家。
房子立于一片大大的空地中間，很大，周圍是一片碧綠的草坪。
“憂！”她大聲喊道，又喘一口氣，再接著喊“憂！”
“來了?！辈皇墙x憂的聲音，聲音渾厚滄桑。
“吱呀！”一個大叔模樣的人打開大門。
“叔叔好。”夜媛雖小，但是見到長輩，還是很有禮貌，笑著跟他打個招呼。
“小夜媛又來了？”被喚叔叔的人，叫江叔，慈眉善目，給她讓出一條道。
“嗯，憂呢？”她進到房子里，左望右看，就是沒見到江離憂。
“少爺他…”江叔準備關門。
“叔叔，不要關門，好熱?！币规伦哌^去，推開門，讓自然風吹進來。
“好，聽小夜媛的?！庇芍?，江叔笑笑，摁一摁手中的通訊器，廚房里出來一個穿著簡樸的女人，手上端著一杯果汁。
“小夜媛，要不要喝果汁？”江叔從女人的手中接過果汁，蹲下，與她同等高度。
“果汁是什么？”看著被子里滿滿的藍色液體，她疑惑道。
“好喝的東西，和牛奶一樣好喝?！苯遢p輕一笑，把果汁遞到她跟前。
“真的？”她忍不住咽咽口水“我要喝?！?p> 大叔把果汁遞給她，提醒道“有點涼，慢慢喝?！?p> “咕嚕！”在夜媛的字典里，沒有“慢慢來”這幾個字，大口吞咽，幾口，便喝了一大半。
“好喝！”她滿足地摸摸肚子，把杯子遞給江叔“謝謝叔叔，我不渴了?！边€剩下一些在杯子中。
“不渴就好。”江叔把杯子遞給女人?！靶∫规逻€想喝什么不？”
“不想?！彼龘u搖頭?！拔蚁胝覒n?！弊鳂I(yè)本要換回來，不然，媽媽肯定會責備她。
“少爺…”江叔眼里盛滿笑意。
“不是少爺，是憂。”她糾正道。少爺是誰？她要找的是憂。
“好好，是少…憂?！贝笫甯目凇！八F(xiàn)在在房里?！?p> “哪個房間？”她眼睛骨碌碌地轉，四處看，尋找著。
“我?guī)闳??！苯迤鹕恚阶咴谇懊??！靶∫规驴梢o了?！?p> “好啊！”小嘴咧開，笑得很歡。因為，她突然想到，找到憂，叫他帶她去看《葫蘆娃》。
“叩！叩！叩！叩！”江叔敲幾下門，沒人應。
“憂在里面？”夜媛看著緊閉的門，好奇問道。
“是的?！彼c點頭。
“吱呀”見沒人應，夜媛直接伸手去推，門緩緩打開。
“不是說過沒有允許，不準進來嗎？”江離憂正在書桌旁，右手執(zhí)筆，認真做畫，見有人推開門，頭也不抬，口氣里有著淡淡的不悅，年紀雖小，卻有種壓迫。
“少…”江叔欲開口，馬上被身旁的小女孩打斷。
“憂！”一見到江離憂，夜媛跑過去，歡快地叫道。
“小媛？”男孩一愣，抬起頭，見是她，臉上出現(xiàn)一抹笑容“怎么來了？”
這時，江叔已退出去。
“你的作業(yè)本?！币规掳炎鳂I(yè)本放在他書桌旁。
“作業(yè)本？”他放下手中的筆，執(zhí)著毛筆的手出現(xiàn)一絲紅腫，許是執(zhí)筆太久造成的摩擦痕跡。
“我們作業(yè)本換錯了?！彼⒅菑埌准?，左看右看，只有隨便幾筆，看不出所以然。
“我還沒開始做作業(yè)，所以不知道?！彼炎鳂I(yè)拿起，放到抽屜里，遂走到夜媛身旁“有沒有看出這是什么？”指著這張白紙問。
“不知道?！彼龘u搖頭。“你在玩墨水？”桌面的白紙上，墨跡未干，女孩拿手一摸，手上沾上小小的墨跡。
白紙上出現(xiàn)一道黑黑的墨痕，本來構架好的大概輪廓，也被破壞掉，見此狀，他似乎早已習慣，把白紙拿開，放到離夜媛較遠的椅子上?！敖?，端一盆清水進來?！?p> “拿水做什么？”夜媛看著指腹點點墨跡，臉上笑容暈開。
“洗手。”從書桌上的紙巾盒中抽出一張紙巾，抓住她染上墨跡的手，細細幫她擦拭，用處不大，只拭掉一些痕跡。
“憂，干嘛要擦掉？”她任由他擦，只是不理解。
“防止弄臟衣服。”他兩只漂亮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她的手指，眉頭輕不可見地皺起?！澳粗冈趺从邪毯?？”她左手的拇指處有一塊小小的結疤。
“哪里？”大大的眼睛，茫然。
“這里。”悶悶地指著拇指。
“這個，”她眼神清澈無比。“削筆時，刀子碰到就有了?！睕]心沒肺樣兒。
“不疼嗎？”漂亮的眼睛里出現(xiàn)一抹不合年紀的心疼。
“不疼?！睋u搖頭。“吹吹就好。刀子碰到，吹吹就好，你看，就是這樣?！背槌鍪?，放到嘴唇邊，吹氣。
“…真是笨到家?！彼檬謴棌椝念~頭，輕輕的。
“疼！”小臉皺在一起。“憂為什么打我？媽媽說，會變傻的?！?p> “放心，小媛要是變傻，我會養(yǎng)著你?！苯x憂眼里出現(xiàn)柔光。
“真的？”夜媛小臉趨于緩和，大眼盛滿笑意“那我要吃很多很多草莓蛋糕?！痹谒^念中，養(yǎng)人，就是給好吃的。
“可以。”答應，沒有絲毫猶豫。
“叩！叩！”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
“進來。”他把已有墨跡的白紙放到一旁。
話音剛落，江叔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擺著兩盆溫水，兩條干毛巾，和一瓶洗手液。他的身后，跟著一個女人，手上端著一個托架。
“叔叔，憂說會給我很多蛋糕吃！”夜媛一見是江叔，很興奮，跑過去，迫不及待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悅。
“那小媛是不是很開心？”江叔彎下腰，手中的托盤穩(wěn)穩(wěn)當當，笑容和藹。
“嗯嗯?！迸d奮地點點頭。
“江叔，直接放在書桌上即可?！苯x憂走過來，臉上笑容耀眼。
“好的?！睉?，起身，把托盤放到書桌上，女人退出去，把門帶上?！靶℃?，叔叔有事，先出去。你好好在這里玩?！背x憂眼神示意，后者點點頭。
“好的。”她跑到門口，守在門邊“叔叔，我?guī)湍汩_門”踮起腳尖，轉動門把，拉開門。
江叔走到門邊，語氣親切“謝謝小媛?！?p> “不用。”語氣里頗為自豪。畢竟，能幫大人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江叔出了門，夜媛又把門關上。
“小媛，過來?！苯x憂把書桌前的椅子拉開?！白@?！?p> 夜媛跑過去，坐到椅子上，雙腳卻不安分地晃來晃去扭頭看著他?！皯n要幫我洗手嗎？”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對，所以，小媛把手伸出來?！彼斐鍪?。
“好?！毙∧樠笠缰鴼g樂的光芒“我最喜歡憂了！”伸出手，小小的，膚色黑不溜秋。
“知道。”同樣，笑容燦爛，握住女生的手。
他先用水把她的手表面擦拭一遍，再擠點洗手液，細細摩挲，慢慢地，從手指腹擦出一層黑色的泡沫。
“黑色泡泡。”她好奇地看著手中的泡沫。
“不是泡泡，是臟東西?！蹦E差不多洗掉，他把干毛巾放進水盆里弄濕，再用來擦拭她的手，如此幾遍，墨跡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個水盆的水則變得有些渾濁。接著，再換到另一個水盆，最終，夜媛的手，不僅干凈，而且還泛著些許清香。
“憂好厲害！”小夜媛看著墨跡，在泡沫中，神奇“消失”，眼睛瞪得大大的。
“嗯。”用另一條干毛巾，把她的手擦一遍“以后可不能再碰墨水了?！狈畔旅?。
“嗯嗯?！币规鹿怨渣c頭。只是，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
“一定要記住。”再次說道。
“好的?！毙ζ饋?，眼睛亮晶晶的。
過了幾分鐘，房間里傳來這樣的對話。
“憂，剛才白紙上的是什么？”
“葫蘆娃?！?p> “哇！我要！”
“還沒畫好。”
“那畫好再給我，好不好？”撒嬌。
“小媛，別靠過來！”驚慌失措。
“好不好？”繼續(xù)撒嬌。
“…好?！蓖督?。
兩女仆恰好從門外經(jīng)過。
“少爺和那小女孩真好?！迸鸵粐@。
“對啊，少爺比以往開朗許多?！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