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金陵懷古
玉樹歌殘王氣終，景陽兵合戍樓空。
看到心心念念的南朝故都，只剩下阡陌縱橫，荒草野樹，木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知道，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個奢華綺麗，精美絕倫的宮城。
趙玖從前面走了回來，對木桃說，“剛才前面的老婆婆說，前面那塊高地，就是從前皇城里的景陽宮的位置，我們一起過去吧?！?p> 走上高地，極目遠(yuǎn)眺，只見青山綿綿，山川依舊，在一些溝溝壑壑里，隱約還能看見一些斷壁殘垣。
“你為何對南朝故都這么有興趣？”趙玖忽然問道，“莫非你與陳朝也有什么淵源？”
“就是覺得有意思，一個偌大的都城，如今變成了什么樣子，朝代更迭，人生輪回，似乎都是差不多的。”木桃笑道，她想說，你只知道陳叔寶與張麗華，卻不知后來竟然還會有李后主與大小周后，更不知道大明皇朝從這里遷都北京，不知道中華民國也在這設(shè)過總統(tǒng)府。
趙玖看著木桃，這小小年紀(jì)，又不過是個商戶之女，腦子里如何能裝了這些奇怪的想法。
走下高地，趙玖見木桃四處張望，好似在尋找什么，便問道，“你不是還想找出什么南朝寶物吧?！?p> 木桃搖搖頭，終于看到旁邊幾棵柏樹，便奔了過去，趙玖也跟在后面，看木桃仔細(xì)打量那些柏樹，笑道，“還真給你找出了南朝寶物，這些樹看起來都有一百多年了，應(yīng)該便是陳朝舊物了吧?！?p> 木桃微笑不語，雖然已經(jīng)不知道是那棵樹是后世她見過的那棵樹，但一定便在其中的某一棵，便是一千多年后，她在校園里所見的那棵，人稱六朝松，傳說是南朝宮殿中的一株。
這棵樹，曾經(jīng)見過南朝的興衰，又能見過朱元璋的崛起，它曾在一千多年后見過自己，在那一刻，木桃與這棵樹有了某種連接。
像遇見了一位多年未見舊友一般，木桃忽然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看著那棵樹不由得笑了起來，又想輕輕拂過那樹，簡直想抱上去，趙玖見她行為怪異，十分不解。
“我曾經(jīng)夢見過這棵樹，它對我說它是梁武帝親手所植，后來還活了一千多年，所以我才心心念念要到這里來，果然真的找到它了?！蹦咎倚Φ?。
這個故事實在有些荒謬，趙玖順著她的話頭說道，“那這棵樹沒告訴你，一千多年后是什么樣子？”
“你說的對，它還真告訴我了?！蹦咎覜_著趙玖眨眨眼睛，“之前我還不信，現(xiàn)在找到了它，我就信啦?！?p> 趙玖不知她這半真半假地到底說的什么，也沒有追問，只看她狡黠的樣子，調(diào)皮又可愛。
離開舊朝故宮，兩人一路往南，走到秦淮河一代，人煙漸起，街市林立。
木家的客商，便在秦淮河的舊學(xué)宮附近，找了一會便找到了于記布莊，趙玖說明來意，伙計立刻將二人帶到樓上找到了于大郎。
于大郎見他夫婦兩人同來十分高興，寒暄之后，趙玖與于大郎結(jié)算貨款，木桃無聊，便在樓下看店里的布料。
只見店里的拐角，放著一卷繡葉綾，花色新穎，便仔細(xì)看起來，一邊腦子里想著做成半臂的花樣，一邊問伙計說，“這繡葉綾從何而來，還有多的嗎？”
一個清脆的女聲說道，“這是我織的，我阿爺說花型太亂不好看。”
木桃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十三四歲同她一般大的女孩站在旁邊，身著鵝黃上襦，月白水波綾裙，明快靈動。
“哎？我覺得很好哎。”木桃說道。
“我自己也覺得啊，我阿爺說放在這都不會有人看的，我剛在里面看你看得認(rèn)真，就很高興?！蹦桥⒄f道。
“你便是于大郎的女兒啊，我阿爺與于大郎是朋友，我今日隨我夫君來找于大郎有事的。”木桃笑道。
“我剛看到你們上樓的?！蹦桥盒Φ?，“我還以為姐姐同我一般大呢，沒想你都已經(jīng)成親了。”
“我雖然已經(jīng)成親了，但我確實是跟你差不多大，所以我們喜歡的東西也差不多?！蹦咎乙娝f話直爽，也笑道，還調(diào)皮地眨眨眼睛，“也許他們的眼光太老了呢?！?p> 那女孩兒見木桃說話這般隨和，立刻就同她熟絡(luò)了，告訴木桃她叫玲瓏，木桃也說了自己的名字，讓玲瓏叫她阿桃，又互通了歲庚，果然是同年的，兩人便不分長幼禮節(jié)，一見如故了。
玲瓏帶著阿桃走到里間，這里有數(shù)架織機(jī)，許多織娘正在忙碌地織著布，走到一臺空著的織機(jī)胖，玲瓏帶阿桃看她正在織的新花樣，旁邊她畫了草圖，比之前的繡葉看起來更加靈動。
原來玲瓏自小就愛這織綾的手藝，不要看她年紀(jì)小，卻已經(jīng)是一把老手了，木桃卻自愧不如，木家也只是販賣布料，從來沒有見過這織造的手藝，在玲瓏的指引下，木桃才略懂一二，兩人越說越投機(jī)，竟然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來。
直到趙玖與于大郎清完賬簿，走下樓來，看到兩人在一起的場景，才打斷了她們。
“我這女兒是個癡兒，只要有人同她說這織布的事情，就停不下來?！庇诖罄尚Φ?。
“玲瓏真是太厲害了，我學(xué)到了好多?！蹦咎腋吲d地對趙玖說道，“有的時候我看那布料，還想著，這花樣為什么不這樣織，現(xiàn)在都知道了。”
“對了，阿桃還說要買我那個花樣呢，她說我那個花樣好看?！绷岘囼湴恋卣f。
于大郎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一邊想，也許自己是真老了。
因為木桃與玲瓏聊得實在投機(jī)，于大郎又要晚上設(shè)宴招待兩位，趙玖便自去旁邊客棧訂住所，木桃仍留在于家的作坊里，與玲瓏學(xué)習(xí)織綾技術(shù)。
一直說到飯點(diǎn)，才被趙玖打斷去了于大郎設(shè)宴的酒樓，一起來的還有于玲瓏的哥哥和嫂子，男人在外面一桌，女眷們在屏風(fēng)里一桌。
玲瓏的嫂子大概也就二十歲上下，端莊賢淑，對自己的小姑子也和氣得很，看出來玲瓏在家中極為得寵。
用罷晚飯，木桃才與玲瓏依依不舍地分開，第二日便要回句容去，不過木桃已經(jīng)讓趙玖同于大郎談妥了，新花樣綾布的買賣，順便邀請玲瓏去揚(yáng)州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