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 余燼不會熄滅（上）
在接下來的幾天，瑪琳并沒有做什么。
每天都待在診所里，盡心盡力地幫助兩位醫(yī)生診治著病人們。
至少那些監(jiān)視著她的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有做任何事情，他們也是這樣回報上去的。
站在高塔中俯視整座城鎮(zhèn)的盧卡斯揮退了自己的手下，陷入焦慮中。
“那個薩卡茲女人……到底在謀劃著什么？”
遠(yuǎn)處薄暮中沉靜的十二音街道，在他眼中仿佛一只蟄伏的巨獸，隨時準(zhǔn)備躍起噬人。
——偏偏在這種時候，手底下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哪怕給我留下一半的憲兵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這種地步！
盧卡斯咬了咬牙，向身后侍立著的清秀女仆問道：“蒂姆管家還是起不來嗎！醫(yī)生怎么說的！”
“醫(yī)生說，管家閣下身上的皮肉傷本身并不嚴(yán)重，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愈合了……至于他無法站立的原因，他也不清楚?！?p> “嘖，果然是那個女人留了什么后手吧?！?p> “少爺？”女仆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恢復(fù)冷靜：“沒什么……讓衛(wèi)兵們都精神點！如果附近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的話，直接逮捕?！?p> “遵命。”她微微躬身，倒退著離開少爺?shù)姆块g。
盧卡斯坐在大辦公桌前，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面。
“那么來讓我想一想，你到底會有什么手段好了?！彼哉Z著，臉色陰晴不定，“無論你想要做什么，都別想威脅一個貴族！我手上可是還擁有最后的底牌……沒錯，還有底牌！”
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個貴族少爺所擔(dān)憂的東西并沒有錯。
如今看似平靜的沃倫姆德，水面之下是不為人知的暗流。而渦流的中心，是那座外來人所建造的小診所。
在診所快要關(guān)門的時候，一行有些特殊的造訪者敲開了大門。
“你們，最近在謀劃著什么吧?！弊炖锏鹬臒熕坪醪]有影響這個老男人發(fā)出自己的質(zhì)問。
“你要是有問題可以問，但是別忘了這里是什么地方：先給我把煙掐了?！?p> 被兩只大型貓科動物同時注視著，即使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戰(zhàn)士也得乖乖聽話——更不用說今天塞弗林是以病人的身份來到這間診所的。
“伯父，你就少抽兩口吧?！弊谒赃叺乃涯纫矂竦馈?p> 而他的兒子更是直接伸出了手，讓自己的老爹把煙交出來。
“唉，老了?！彼洁熘?，把嘴里抽到一半的煙滅掉，放回懷里，“好了，那個薩卡茲女人呢？我有事要問她。”
“瑪琳的話，正在倉庫整理藥物的儲備。”安托醫(yī)生準(zhǔn)備著儀器，頭也不抬的回答道。
沒有收到煙還被自己父親瞪了一眼的托爾只能撇撇嘴以表示自己的不滿：“塔佳娜，拜托你陪著這個倔老頭吧，接下來我去跟那個薩卡茲女人談?wù)劇！?p>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診療室。
“托爾……”塔佳娜用擔(dān)憂的眼神看著自己戀人離開的背影。
老漢拍了拍那個姑娘的手背，寬慰道：“不用擔(dān)心，孩子。如果那臭小子敢花心劈腿，我替你收拾他。我雖然老了但是這點力氣還是有的?！?p> “我覺得你也不用擔(dān)心，瑪琳還不至于到看上那小子的地步?！眮喨~醫(yī)生抬頭，語氣平淡地說道。
“啥？怎么就不至于啦？那可是我兒子！你給我說清楚！”塞弗林吹胡子瞪眼起來，“還有，給我向塔佳娜道歉！”
即使曾經(jīng)是沃倫姆德的英雄，此刻的他也只是一個老父親而已。
“好了好了，別激動，過于激動對你的身體可沒有一點好處。至于瑪琳看不上你兒子，是因為在羅德島比有更多比他更出色的人，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瑪琳她有自己喜歡的人。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安托頓了頓，看了塔佳娜一眼之后，臉上露出了幾分猶豫。
“有想問的就問吧，醫(yī)生。在塔佳娜面前，我這個老頭沒什么需要隱藏的秘密?！?p> “那我就問了：你什么時候感染的礦石病，有沒有頭緒？”
醫(yī)生最后的問題讓塞弗林瞬間沉默，也讓一旁的塔佳娜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唉，果然專家就是專家嗎?！彼袂榭鄲?，下意識的伸手入懷掏出一根煙，“我就叼著而已，不抽還不行嗎？”
“伯父……”
“好了好了，我還沒那么容易死，至少看到你和那臭小子結(jié)婚之前不會死掉?！?p> “你有這個心很好，對于醫(yī)生來說一個珍惜自己生命的病人可是比什么都重要?！卑餐嗅t(yī)生大力拍著老男人的后背，笑道，“這可是羅德島最強戰(zhàn)力之一說過的話。只要你認(rèn)真的配合我們治療，別說看他們結(jié)婚了，堅持到孫子開口喊你爺爺都不是問題啦！”
“哈哈哈，那聽起來可真棒……不過也得靠于孩子們的努力呀！”
“伯父！”塔佳娜羞紅了臉，嗔道。
——算了，年輕人們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我這個老人家就別瞎湊熱鬧了。
塞弗林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嘴上叼的那支煙已經(jīng)點燃。
而他的兒子正神色復(fù)雜地盯著那個前幾天暴打了自己一頓的薩卡茲女人。
正在記錄藥物儲備數(shù)量的瑪琳只是看了他一眼，隨口說道：“有話就說，看著我干嘛?！?p> “不得不說，這個診所真是個方便的地方。”托爾環(huán)顧周圍一圈，笑了笑，“病人和醫(yī)生也是個極好的掩護，在診療的過程中說些什么，外人也不會知道?！?p> “然后呢？”她依舊沒有回頭，繼續(xù)忙碌著。
“現(xiàn)在在十二音街道來回串聯(lián)的那幾個烏薩斯人，是你們的同伴吧？”
“是這樣沒錯，所以呢？”
對方不耐煩的反應(yīng)很明顯是讓他不要再繞圈子，有話直說，所以他就這樣做了。
“你到底，在計劃些什么？”
“我之前應(yīng)該說過了吧，論放火，我們比你更專業(yè)?！爆斄张牧伺氖郑D(zhuǎn)身看著因為這句話而皺起眉頭的年輕人，“而且，我們也能夠有效控制火勢：在貴族們感到燙的時候，這座城鎮(zhèn)面對的問題就解決了。”
“如果貴族們強忍著燙手也要把這火撲滅呢？”托爾問道，對方的話并沒有讓他釋懷，反而更加凝重。
“你啊，最大的問題就是對于貴族們太過畏懼了：現(xiàn)在他們手上可沒有滅火器?！?p> “恕我直言，女士：難道不是你過于低估貴族們手中掌握的力量了嗎？”
“留聲機系統(tǒng)是個好東西，它能讓上面的人即使只擁有少數(shù)的人力也能夠擊退大量的敵人?！蹦撬_卡茲女人笑了起來，“不過，換一個角度，當(dāng)下面的人掌控了它的時候，也就擁有和貴族們正面掰手腕的力量——尤其是憲兵們離開了本地的現(xiàn)在?！?p> 她臉上的笑容讓他從心底感到一股寒意。
“當(dāng)然，我也說了，那是最后的手段：如果那位小少爺真的蠢到了燙手都不知道放開的地步，那就只好把這把火燒到他臉上。”瑪琳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真到了那種地步的話，就不是他一個人能解決得了的了。”
“你的意思是？”
“多讀讀歷史書吧，朋友。”她翻了個白眼，“比如在萊塔尼亞歷史上，那些導(dǎo)致了民變的貴族家系最后發(fā)生了什么?！?p> “我不知道那些貴族們最后發(fā)生了什么，但是那些敢于對貴族亮出獠牙的城鎮(zhèn)最后可是遭遇了殘酷的鎮(zhèn)壓——事后也許你們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我們還要面對貴族們的威脅?！?p> “所以，我所動員的人，只有感染者?！爆斄栈卮鸬?，臉上再次掛上那種讓托爾恐懼的笑容，“對于我們來講，也能在碳灰之中找到帶有溫度的余燼，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選項了：反正這座城鎮(zhèn)也不需要感染者了，不是嗎？”
他沉默了許久，最后問道：“這是你的最終手段？”
“是最后備案，我個人希望事情不要發(fā)展到這一步?！彼L出一口氣，“因為發(fā)展到這一步的話，就意味著我一開始想要在這座城鎮(zhèn)做的事完全泡湯了，那樣的話我會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痛快?！?p> “你不痛快之后呢？”
“呵呵。”
那個薩卡茲女人只是冷笑了兩聲。
這笑聲讓托爾回憶起關(guān)于薩卡茲這個種族的種種傳言，以及那些傳言里所蘊含的的真實。
“看來，我只能希望那位少爺能夠做出理智的選擇了。”他嘴角掛起苦澀的笑，“不然被一個薩卡茲盯上的話可不是什么好體驗?！?p> “你要是有時間來問我干了什么，不如做點其他的事情怎么樣？”瑪琳問道，“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了，那個小少爺卻仍然心懷僥幸的樣子。”
“好吧，我會把薩卡茲這個種族為什么會被叫做魔族轉(zhuǎn)告給他的……不過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他不一定會見我。”
“沒關(guān)系，他如果能下定決心那最好，如果他不能，那我們就想辦法幫助他來下定決心。”她攤開雙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對于我們來說，要做的事情其實沒什么變化?！?p> “這句話，我也會想辦法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