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恐懼不會逃跑(上)
瑪琳那天晚上的睡眠質(zhì)量并不是很好。
夜深人靜的時候,無論多么輕微的聲音都會顯得很明顯。
更不用說是因為惡夢而產(chǎn)生的悲鳴。
當皺著眉頭坐起身的瑪琳看到灰喉那無助慌張的雙眼時,因為睡眠被打擾的怨氣在那一瞬間煙消云散。
她抿了抿嘴,躡手躡腳的走到了灰喉的床邊,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發(fā),黎博利人頭發(fā)特有的觸感讓她回憶起曾經(jīng)在那些陪伴著牧一同度過的夜晚。
——和牧頭發(fā)的手感完全不一樣嘛。
意識到自己大概是因為睡眠不足導致胡思亂想的瑪琳微微彎了彎嘴角,隨后輕聲哼唱了起來:
“月光無論怎樣遙遠,總會在海中流淌開來。在那溫柔的銀色之中沉浸,向著幸福的夢鄉(xiāng)。”
那是無比溫柔的歌聲,輕柔的曲調(diào)撫慰著灰喉惶惶然無定所的內(nèi)心,讓她平靜了下來。
瑪琳握住了灰喉仍然纏繞著繃帶的雙手,默默運用自身的能力讓灰喉身體逐漸放松。
——是凍傷啊,看來你們那邊也是遭遇了很艱辛的戰(zhàn)斗吧。
將嘆息掩蓋在心底,瑪琳繼續(xù)著她的搖籃曲。
“無論何時何地,越過荒漠,越過高山,越過大海,請讓這份祈禱傳達到吧,即使是到世界的盡頭,也會把這份安寧守護到底?!?p> 一曲終了,臉上仍然掛著淚痕的灰喉露出了安穩(wěn)的睡顏。
——唉,睡的就像某個天使過去一模一樣,那么大概……
瑪琳試著拉了拉自己的手,就像過去那些黑夜之中一樣,灰喉緊緊的握住了那只手。如果強行拉出來的話,毫無疑問會把她從平穩(wěn)的睡眠中弄醒。
在心里默默埋怨了一番自作自受的自己,瑪琳認命了一般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坐在灰喉床邊的姿勢,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過于疲憊的她并沒有聽到從牧那邊床上傳來的低聲嘆息。
瑪琳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天剛蒙蒙亮,而自己則躺在屬于灰喉的床上——她不知道是灰喉是什么時候醒來并把自己放倒在床上的,不過她大概能理解對方不知道怎么面對自己的心情。
沒什么人會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給別人看,即使是不經(jīng)意的給別人看了之后,也會產(chǎn)生尷尬的感情。
瑪琳直起身,伸了個懶腰,活動自身肌肉的同時也用自己血液源石技藝調(diào)整了自身的狀態(tài)。那是一種非常便利但是后果也很難處理的技巧,因為最終累計的疲勞會加倍的崩塌下來。
“你醒了,看起來昨晚你睡得并不好?!蹦列ξ目粗斄眨种肝⑽⒒顒又?。
“那個,這之中有各種各樣的理由……”
“我知道,所以我沒生氣?!蹦烈廊恍ξ哪樱掷飬s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掏出了梳子,“你應該知道我現(xiàn)在看到你那亂糟糟的頭發(fā)想要干嘛。”
——結(jié)果重點是在那頭嗎?
瑪琳閉上了嘴,乖乖的坐到了牧的身前。
時間是早晨六點。
阿米婭凜然的聲音通過廣播回響在整個羅德島艦內(nèi)。
“各位優(yōu)秀的干員們,現(xiàn)在開始,我會向羅德島全艦通報一些重要的信息。這里是阿米婭?!?p> 任由牧在自己的腦袋上隨意施為的瑪琳閉目養(yǎng)神著,注意力卻集中在廣播里的聲音上。
“羅德島本艦已經(jīng)在昨天晚上正式駛離了龍門。我們和龍門簽訂的長期貿(mào)易協(xié)定因為種種原因,已經(jīng)失效?,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沒理由繼續(xù)在這座城市停留?!?p> ——同樣的,我也沒有理由再次回到這座城市了。
瑪琳微微的嘆了口氣,望向電子屏形成的窗戶,那里正播放著羅德島建外緩慢倒退著的風景,泰拉大地上一成不變的荒野。
“一方面,羅德島在龍門購置了足夠的資源,這應該能讓我們多支撐一段時間。另一方面……我們中的一些干員,將會在不久之后深入切爾諾伯格核心城。一場更加艱巨的戰(zhàn)斗正在那里等著我們?!?p> 羅德島接下來要做的,是以十幾……也許是幾十個干員的力量,去對抗一座城市,以艱巨來形容,已經(jīng)算是一種鼓勵了。
“……很多人可能回覺得,戰(zhàn)爭離我們很遠。”
“你被點名了啊,瑪琳?!?p> “事實上,我只是希望戰(zhàn)爭會離我們很遠……因為,無論是你和我,都經(jīng)歷過。而我們都知道,那玩意永遠不會太遠?!?p> 瑪琳低聲的笑著,回答了牧。
“……戰(zhàn)爭,我想戰(zhàn)爭從沒離開過我們?!?p> 瑪琳和牧發(fā)出了整齊的嘆息。
“后悔嗎?”
“有用嗎?”
阿米婭的演講仍在繼續(xù):“我們早就身在一場戰(zhàn)爭中了。那是一場對感染者極度不公,會讓所有人相互仇恨的漫長戰(zhàn)爭。為了讓抗礦石病藥物成功研發(fā),讓感染者們有機會使用這種藥物,醫(yī)療干員們在理論與實驗中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p> “瑪琳?!蹦两o瑪琳梳頭的手稍稍停頓了一下。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一定,我們一定會把烏雞帶回來?!爆斄毡犻_眼,臉上是堅定的神色。
“……感染者和普通人之間的矛盾正在不斷加劇。敵視感染者的人不希望感染者得到救治,他們犯下的每一樁針對感染者的惡行,都增加了感染者與普通人間的不信任。”
——阿米婭啊,即使是普通人之間,信任也是一種很難建立的關(guān)系。
想到灰喉,瑪琳不禁苦笑了起來。
“而另外一些人,利用感染者,奴役感染者,感染者只是他們的利益犧牲品。”
似是感受到瑪琳的低落,牧梳頭的動作更加溫柔了起來。
“……我們的敵人遠不僅僅是‘礦石病’。我們也已經(jīng)沒辦法從這場戰(zhàn)爭中安然脫身?!?p> 與世界為敵是一句說出來會顯得很酷的話,但是只有真正要去面對世間一切偏見的人才會意識到,他們究竟要背負怎樣的沉重。
薩卡茲面對的是這些,感染者也會面對同樣的,而試圖改變這些事情的人,亦然。
“……如果每一次的犧牲都迫使我們轉(zhuǎn)身復仇,那么我們就有無數(shù)的仇要報,將有無數(shù)的人……會被殺死。被敵人殺死,被我們殺死?!?p> 那就是戰(zhàn)爭,在名為戰(zhàn)爭的怪物驅(qū)動下,人類除了讓死者以自身的意愿蘇生外無所不能,而現(xiàn)在,一度從戰(zhàn)爭中逃離的兩人,又將踏入戰(zhàn)爭之中。
但是就像兩人間的問答一般,后悔沒有意義,她們已經(jīng)失去了名為龍門貧民窟的歸宿。而現(xiàn)在,羅德島雖然還沒有成為她們新的歸宿,卻也讓她們產(chǎn)生了無法輕易舍棄的羈絆。
“……核心城的沖撞一定會帶來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戰(zhàn)爭。一旦烏薩斯與炎開戰(zhàn)——到那時候,做什么都太晚了?!?p> “到那時候,已經(jīng)是世界末日了。”瑪琳諷刺的笑了笑,那諷刺似是對龍門,也似是對烏薩斯,“而在末日的祭壇上被焚燒的,還能是誰呢?”
“……只有一個事實會被冷酷地擺在我們面前?!?p> “感染者挑發(fā)了這場戰(zhàn)爭?!?p> 瑪琳的聲音,與廣播里阿米婭的聲音,同時響起。
“是啊,把感染者們獻祭之后,矛盾會暫時得到緩解……那么問題來了,”瑪琳依舊笑著,只是那笑容逐漸從諷刺轉(zhuǎn)為殘酷,“矛盾不會停止,下一個被擺上祭壇的,又是什么呢?”
沒有人回答她,宿舍里只有牧為瑪琳整理頭發(fā)的聲音伴隨著阿米婭的演講在回響。
“……這也是我們和礦石病的漫長戰(zhàn)爭中無法逃避的一部分。所以,羅德島一直身在這場戰(zhàn)爭中。這場戰(zhàn)爭,我們很難取勝。就算這樣,我們也不可能認輸?!?p> ——如果認輸了的話,羅德島的堅持,羅德島的努力,都只會變成一場無趣的滑稽劇。
“我們會用理智對抗狂熱,用巧妙的戰(zhàn)術(shù)去戰(zhàn)勝敵意,我們不可能放棄,因為我們沒人希望最后只會有一個不幸的結(jié)局等著我們?!?p> 阿米婭的聲音很平靜,她的聲音并不像是在煽動,也不像是在鼓舞,亦或者激勵。
她只是單純的在陳述著,陳述著一個普通的事實。
“所以,我們要阻止整合運動,我們要阻止切爾諾伯格核心城與龍門城的沖撞?!?p> “所以說,我們是要去阻止世界末日嗎?”
“別說的那么夸張,對于我們兩個來說,只是去找一個人,把他拖回到羅德島。”感受到牧對自己的頭發(fā)已經(jīng)打理完畢了,瑪琳站了起來,“然后,順手阻止一場世界末日而已。”
“哇哦,聽起來真酷?!蹦列α似饋?。
“雖然比不上阿米婭的演講更加激動人心就是了……”瑪琳看著鏡子里金色長發(fā)被束成雙馬尾的自己,抽了抽嘴角,“這個不行,扭頭太影響視野了,給我換成我原本的側(cè)發(fā)髻。”
“誒?我好不容易才弄好的來著?!?p> “……嗯,一切照常運行?!睆V播里的阿米婭,用這樣一句話,結(jié)束了她的演講。
“聽到了吧,一切照常運行?!爆斄湛戳四烈谎郏斑@只是我們在羅德島工作的普通一天罷了,所以就按照平常的一切來就好,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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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萌火
……累得要死,感覺自己狀態(tài)很差。 瑪琳給灰喉唱的那首歌化用自有坂美香的《月迷風影》,木吉他的那版是一首很溫柔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