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皇上還是皇子時,他身邊的跟著的人有個瘦高個子,名字,柯禮席已經記不清。
瘦高個兒負責皇上每日的飲食,算是幾個廚師里的領頭。他監(jiān)督廚師們做菜,并且會給皇上送過去。
作為廚師里的領導,他不需要下廚炒菜。但是,瘦高個也是從廚師混上來的,做得一手好菜,相當懂得皇上的胃口。每周二輪到他炒菜時,他會為皇上大展身手。
他能成為廚師里最高級別,一個是廚藝過關,還有一個更關鍵的因素,就是他太擅長察言觀色了。
前一天,徒弟炒的青菜,皇上沒怎么動,可是也沒說不好,第二天,他添了一勺糖,果然得到贊賞。
瘦高個就是這么個能讀懂皇上心思,做事用心的人,長此以往,皇上越發(fā)的信任他。不需要說什么,伙食總是十分滿意。
當時選舉激烈,那個時候,趙子尹的父親也是皇子,并且是受到更多關注的一個。競選前的一周,對方與他吃茶話事,舌槍唇劍之間,偶然提起了一句,你愛吃甜的,嘗嘗這個。接著,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吃多甜食可不好哦。
皇上接過來對方遞的蛋糕,心里卻是一凜:他怎么知道我愛吃甜食?
畢竟,吃飯的口味是極為私人的事情,他在自己的領域吃飯時,可以表現(xiàn)出胃口喜惡,但是在外面,尤其是在和別的皇子的社交場合,向來不在意吃什么,況且,自己從沒有當著眾人面吃過蛋糕?。?p> 所以,肯定是有人泄露的。至于趙子尹的父親為什么要說出來,可能是無心,可能是挑釁,暗示你身邊有我的人。不管怎么樣,都是足夠愚蠢的表現(xiàn)。如果你不說,暗暗插著個臥底,是多么方便的一件事呢。
那么,臥底是誰呢?
隨即,皇上就懷疑到了瘦高個。
細細想來,“自己愛吃甜食”這個事情,可能連自己都不清楚。畢竟,皇上承認自己是沒什么味覺的男人,不知道自己有多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瘦高個慢慢發(fā)現(xiàn)他的飲食偏好以后,不動聲色的把他燒制的菜調到偏甜口,并且用了一周,調整到皇上最喜歡的程度。
這其中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雙方對于菜肴沒有交流?;噬蠜]有提到變甜的事情,瘦高個也沒有問,只是在每日剩下的菜里默默觀察。
每周二,瘦高個的手藝,或者說,比起手藝更難得的,是瘦高個的細心,是雙方的默契。
可是,如今這個默契,顯然被打破了。第三個人加入了進來?;噬献屑毣叵?,很可能事發(fā)于兩周前的周二,當時也是瘦高個輪班,上菜的時候,皇上夸獎了他,獻寶一樣介紹給來做客的趙子尹父親。
家賊難防啊。
這一次,等到周二,皇上用餐時,沒有沉默,而是破天荒的問了一句,“糖放多了?。俊?p> 他望向站立在一旁的瘦高個,對方的表情由局促不安變成了錯愕。
一開始就不對,皇上這樣想到。原來,這個家伙總是期待地2站在一旁,皇上吃飯,他看著,等到皇上露出享受的表情,他也會很滿意。但是這次不知道為什么,皇上夾菜時,總能看到他一閃而過的緊張。
瘦高個心里詫異,火候,糖分,他拿捏的最準,不可能有差錯,可是,等來的卻是這一句。難道過了一周,皇上口味變淡了?
“好甜!”皇上皺眉,吐出了嘴里的菜,“你來試試。”
這時,瘦高個猶豫起來,不敢上前了。
皇上再次要求,瘦高個卻慚愧地低下了頭,看向了腳尖。
果然,猜得沒錯。馬上就要競選了,有人買通了自己的廚子,要給自己使絆子。
“這……不是毒藥,是讓人嘔吐的藥……”瘦高個承認了一切,正是趙子尹的父親別出心裁,買通了廚子,下藥,讓他這兩天時不時干嘔,在公眾面前,完全無法和自己較量。
而且,據說對方的稿子已經準備好了,等到皇上一有了干嘔的跡象,就會有漫天唱衰他的稿子出現(xiàn)。
可是,皇上已經吃了一些菜了。
“藥量是根據您的食量精心配置的,您現(xiàn)在吃了得有一半,估計也逃脫不了了?!笔莞邆€臉漲得通紅,一是有被當眾抓住的窘迫,二是被曾經信賴自己的人痛斥,感到難受、后悔,“對不起,我也沒有解藥,您要是罰我,那也是應該的……”
“現(xiàn)在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皇上打斷了他,“我還希望你能將功折罪?!?p> 瘦高個愣住了,定定地看著他。
“我?guī)湍ネ到馑幇桑乙娺^那種解藥,紅色的小顆粒,放在書架的瓶子里。只需要拿到一顆,無論吃了多少都能解決?!笔莞邆€回憶道,“那個藥也可以作為預防用,吃了就不會再中干嘔的藥,總之,小小一顆,很有效……”
“不必,”皇上思考了一下,覺得太過冒險,不現(xiàn)實,轉而問道,“還有多余的藥嗎?”
“什么?”瘦高個過了一兩秒,才反應過來,對方問的是什么,“干嘔的藥嗎?”
“是的。”
“有的,他給了一包,讓我根據食量酌情添加,只是,您問這個干什么?”瘦高個明白了意思后,愈發(fā)迷惑不解,難道,是想讓自己服下剩余的藥?
瘦高個忐忑地看著皇上,他心想,如果是這樣,那也認了。
“很好,把他下到原主人的飲食里?!睕]有猶豫,皇上直接命令道。
“這……”瘦高個猶豫了,先不說能不能辦到,就算費盡心思做到了,對方也有解藥啊,有什么意義嗎?
“無論用什么手段,把藥下進去,其他的你別管?!被噬涎a充道,“做到這個,我們就扯平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就只是我失去了一個好廚師,不會牽涉別的了?!?p> “……好?!背鲇跓o奈,出于愧疚,瘦高個答應了。
接著,當著瘦高個的面,皇上把面前的菜一口一口地吃了,比任何一次都吃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