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密探羽嘉
“將軍！”一女子閃身進入丹青閣，腳步輕盈，落地?zé)o聲，氣息收斂，要不是她出聲，還真不容易讓人注意她的到來。
“羽嘉？你來了，清染那邊怎么樣？”魏琛放下畫筆，抬頭問。
“殿下進宮了。”羽嘉道，“殿下去了類凰宮?！?p> 類凰宮？那個落罪的安昭儀的宮宇？
淡淡的不安在魏琛心底彌散：“她去類凰宮做什么？”
“類凰宮中有一古井，可通往宮外，殿下與林侍讀一同下了井?！庇鸺蔚?，“羽嘉不知井內(nèi)機關(guān)，且林侍讀一向敏銳，羽嘉貿(mào)然潛入只怕會被發(fā)現(xiàn)?！?p> “既然林侍讀在清染身邊，那倒也無妨。清染近來始終不讓我接近，她現(xiàn)在身子可好些了？”魏琛問，提起蘇墨時，在戰(zhàn)場上呼風(fēng)喚雨的冷面將軍的面具蕩然無存，明眸依舊舊時青澀少年。
“殿下也一直是那樣子，總不見好，將軍是在為這幾日殿下與將軍鬧別扭而煩心么？”羽嘉體察人意，緩緩將魏琛的心事道破，“將軍所想，正是羽嘉想的，若是如此，將軍為何不放下身段，迎合殿下歡心？”
魏琛苦笑道：“就算我想，清染她也未必領(lǐng)我的情。清染她已經(jīng)把我當(dāng)成了準(zhǔn)備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了，不然她何時這么防著我過？”
羽嘉上前一步，吐氣如蘭：“將軍可有此意？”
魏琛一驚，縱然他并無此意，羽嘉若生了此心，也是斷然不可留在身邊的，如此想來，他試探性地問：“何出此言？”
“將軍若想位列九五，羽嘉誓死追隨；將軍若想為忠臣良將，位列凌煙，羽嘉肝腦涂地在所不惜！”羽嘉抱拳，緊盯著魏琛的眼睛，魏琛從她那雙清澈決絕的眸子中，便已看清的她的想法。
羽嘉對他的忠心魏琛絲毫不懷疑。魏琛在十五歲時，曾經(jīng)帶兵收復(fù)過一處城池，救下一個小女孩，順便護送女孩到京城的姑母家。不曾想這女孩入宮當(dāng)宮女，先是侍奉云貴妃，云貴妃薨后，她便一直侍奉蘇墨。
誰知造化弄人，蘇墨下嫁時，公主府中皆是侍奉公主的舊人，羽嘉也順理成章地跟了過來。戰(zhàn)爭中他救過的人不計其數(shù)，看見羽嘉只覺得眼熟，并未多想，可羽嘉一眼就認出了他，不斷纏著他，口口聲聲說要報當(dāng)年的恩情。
魏琛見羽嘉本領(lǐng)不弱，蘇墨身邊的暗衛(wèi)雖各個都武藝絕佳，不過男女有別，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林筠地位尊崇，太過耀目，就算想對蘇墨下手也會避其耳目，如此一來，他便命羽嘉潛伏暗中，監(jiān)視著蘇墨身邊的動向。
憑他多年征戰(zhàn)培養(yǎng)出來的敏銳嗅覺，他敢肯定蘇墨身邊肯定埋藏了內(nèi)鬼。但內(nèi)鬼是誰，他也不好妄下斷定，蘇墨都沒發(fā)話，他總不能越俎代庖吧？
“羽嘉，這種事以后不要提了?！蔽鸿≌溃拔胰缃褚咽俏粯O人臣，還有什么可奢求的？惟愿國安民樂，四海皆平，只可惜……”
“功高蓋世而主不疑？”羽嘉輕輕笑了，語氣間帶著淡淡的失落，“魏將軍不要想了，功高蓋世，功高震主，世人只聽將軍之名，不聞天子之威，就算天子不疑，也會有小人妒忌上躥下跳，三人成虎，將軍不得不防著些。”
“只要我行得正走得端，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何足為懼？”魏琛朗聲笑道，撫了撫腰間的寶劍，寶劍寒光灼灼，甚是冷意凌然，“人正劍存，人邪劍斷，這是我們魏家的祖?zhèn)髦畡?，?dāng)今圣上亦知其奇性?！?p> “既然如此，將軍為何不與殿下說清？”
魏琛不笑了，眼底蒙上一層凄愴：“殿下聰明，凡事只憑心而定，哪是一把簡簡單單的劍可以說明的？要是用劍自證清白，那殿下必會常常拔劍驗視，我這劍出鞘必沾血，斬奸佞，斬夷狄，要是誤傷了殿下或與殿下親近之人，當(dāng)如何？”
“將軍仁善?！庇鸺螄@道。
魏琛搖了搖頭：“我并不仁善，當(dāng)將軍的，勝敗無常，有幾個不是從尸山血海中歸來的？早已經(jīng)與‘仁善’二字無緣了。如今只是想，如何才能造下更少的殺業(yè)了?！?p> 難道刺玫殿與薔薇壁是相通的？蘇墨的手微微顫抖，花瓣在她指尖飄零如雪，前塵不由自主浮上心頭。
黎央公主是前朝末代公主，她在前生是今朝末代公主，黎央公主所在的刺玫殿與她的居所公主府竟然有一道密道相通，這兩道密道都出自北邙云氏之手，這算是巧合么？還是……另有人在操縱？
“殿下，這水是哪來的？”林筠驚呼道，指了指從石門縫隙中涌入的井水。
水從縫隙間汩汩涌入，很快沒過了她們的腳踝，立在一旁的火把被水浸濕，火光早就熄滅了，她們現(xiàn)在完全深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快，關(guān)石門！”蘇墨手胡亂在墻上摸著，憑著感覺找機關(guān)，但機關(guān)豈是明顯得能只憑觸覺找出來的？
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錯？蘇墨臉色微變，她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井中水位再不下降才開啟的機關(guān)??！
一股淡淡的臭氣撲鼻而至，水涌入的速度慢了些，仿佛有什么堵住了石縫。但此時，水已經(jīng)沒過了膝蓋了。
“什么東西這么臭？”林筠的鼻音很重，她鼻子靈，比起蘇墨更加難以忍受這臭氣。
“噓！”蘇墨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哪怕明明知道林筠看不見。
吱呀吱呀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水面晃動不平，似有一雙大手在水中不斷攪動。
不好！蘇墨大驚，水觸發(fā)了密道的封閉機關(guān)，后方的石壁要閉合了！
“楚湘，快回去！”蘇墨銳聲叫道，下意識將林筠往后方一推，突然，猛然覺得一陣氣短，身形搖晃了幾下，軟軟地倚在石壁上。
“殿下！”林筠順著聲音摸到了蘇墨的所在，扶住了勉強苦苦支撐身子而不倒的柔弱女子，“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楚湘，快走！內(nèi)門……快……快……”蘇墨半跪在地上，費力地喘息著，她不會死在密道里吧？
就算她死，她也不能拖著林筠一起死，以林筠的聰明，接過她的擔(dān)子輕而易舉：“機關(guān)啟動是……從上到下……第三個凸起……四下……”
“殿下，別說了，筠這就帶你出去！”林筠手一松，身上的暗器嘩啦啦盡數(shù)落入水中，她一手環(huán)上蘇墨的腰，另一手抄起蘇墨的膝，“殿下，筠得罪了！”
“別……楚湘……你別管我……快走……”蘇墨艱難地喘息著，臉上血色盡褪，冰涼的手死人一般垂下，雖然密道無光不能視物，但她的狀態(tài)依然能讓人聯(lián)想到死亡。
“殿下，我不會離開你的！”林筠抱緊了蘇墨，她身法輕盈，在黑暗的水中也能健步如飛。
吱呀吱呀的聲音越發(fā)近了，蘇墨側(cè)耳聆聽，暗暗祈禱能在石門閉合之前從這沖出去，雖然她也知道自己這副身子也無法從類凰宮的井中爬出。
“殿下，堅持住，快了?！绷煮薜吐暟矒岬?，加快了腳步，輕功點水，如履平地，自是無波無痕。
蘇墨勉強應(yīng)了一聲：“本來……你一人可以……”
“殿下別說了，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筠也無顏茍活于世了！”林筠道。
蘇墨聽著林筠的聲音，心中不由自主更加寒涼，林筠能護得住她，她卻護不住林筠，林筠前生誓死追隨，她卻兩手空空，無以為報。
“殿下，到了！”
吱呀吱呀的聲音響在耳邊，黑乎乎的石壁橫在眼前，石壁間仿佛開了一個黑乎乎的大口，正要擇人而噬。
“這是……”只聽林筠聲音猶豫了一下，“殿下，得罪了！”
說著，蘇墨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本來寂靜的四周變得更靜了。水聲消失了，石壁的吱呀聲消失了，林筠的呼吸聲消失了……她的身體如同一朵經(jīng)雨的花瓣，飄零宛轉(zhuǎn)。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