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認得?！笨蓛侯澛暤?，眸光驚悸，原本蘇墨是不怕的，此時倒被可兒的語調帶出了幾分悚然，“此人的容貌與當年的明熙公主幾乎一模一樣……就連臉上的……臉上的痣也……也長在一處！”
“你看清了她的臉？”蘇墨連忙追問道。
可兒連連點頭，目光躲閃著，嘴唇顫抖，牙齒碰撞在一處，雖已是失儀至極，但畢竟是驚恐過度，蘇墨也不愿追究。
可兒既然是跟隨安明熙一同入宮的，顯然是安明熙信得過的人，就像跟在她身邊的珠璣明玉一般。雖然背棄舊主另覓高枝為人不齒，但在這拜高踩低的后宮也只不過是于情不和，安明熙在后宮也生活了這么多年，胸襟氣度還是有的，要是僅僅為下人背信棄義就顯靈索命，顯然不是一宮主位所為之事。
可兒只是因為投靠蕭太妃而對安明熙心有愧疚么？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蘇墨緩步在亭子間踱了幾圈，一個從來都不敢想的念頭出現(xiàn)在她心中，莫非當年蕭淑妃不僅是安插了可兒這個眼線，還親自動了手？
幽雅的花香襲來，清涼的微風拂過，蘇墨恍若墜入極寒冰窖中，腦子里嗡嗡作響，本來就淺淡的唇上的血色消失無蹤。
“殿下！”林筠見蘇墨面色不好，身形搖搖晃晃，連忙扶她坐好，勸道，“今兒就問到這兒，殿下回去歇著吧?！?p> 蘇墨擺了擺手，稍稍平復了下激蕩的心神，勉強一笑：“無妨，楚湘，我還有幾個地方沒弄明白?！?p> 蘇墨費力地坐直身子，注視著可兒，沉聲道：“可兒，本宮想你當年是不是不只有為太妃當眼線之事，還有其他見不得人的勾當?！?p> 可兒直直地望著她，眼中有愕然，有驚恐，有不甘，有絕望，嘴唇悸動著，半天也沒發(fā)出一個有意義的字。
“比如說：在茶水或香料里動手腳？”蘇墨隨意試探了一句，眼不錯珠地盯著她。
在蘇墨的目光下，可兒終于崩潰了，她重重地磕著頭：“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和太妃都不是有意的?。 ?p> “你是說，是太妃讓你去做的？”蘇墨緊緊攥著袖子。
“是，是。奴婢絕無虛言，絕對沒有污蔑太妃的意思?。 笨蓛哼吙捱叺?，“那日里太妃見奴婢哭得慘，就親自去找明熙公主把奴婢要了過來，待奴婢就像原來宮中的姐姐妹妹一樣，不因為奴婢是從其他宮中來的人就輕賤奴婢?！?p> “那既然太妃對你這么好，見安昭儀風光無限，你就想去替她除掉安昭儀？”林筠一改剛才的沉默，冷聲喝道。她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發(fā)抖，指尖銀光閃爍，似乎只要她一放手，手中的暗器就會自動沖著可兒飛去。
別這樣。蘇墨下意識籠住了林筠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了林筠肩上，輕輕拍著，安撫著林筠。安明熙曾經救過林筠的父親，是林家的恩人，要是讓林筠聽見自家恩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被設計構陷，不憤恨是不可能的。
“不是，我們……我們沒有……”可兒哆哆嗦嗦地辯解道，“太妃是嫉妒明熙公主的榮寵，但決然沒有置明熙公主于死地的想法，那是明熙公主自己倒霉，誰叫她生的是一對公主啊，生的要是一個不就沒事了么！”
“你是說，安昭儀的孩子是兩個女孩？不是一兒一女么？”蘇墨轉念想起蘇坤曾經描述過的父皇的懺悔，不由得發(fā)問道。
“怎么可能！要是一兒一女，哪來的鬼胎禍世？哪來的陰靈降生？”可兒矢口否認一兒一女的說法，雖依然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過說話也自如多了，“殿下是不知道，明熙公主臨產前那另一位太妃就害了癡癥，大師們都說是陰靈作祟，想了多少辦法來驅邪都不中用，然后這各宮之中就開始鬧起了鬼，嚇壞了不少人，那時我們給哪宮娘娘貴人送東西都得結伴去，都說要是落單那就連骨頭渣子都……”
“殿下在上，這話也是隨便就說得出口的！”林筠見蘇墨臉都被嚇變了色，連忙出言喝止。
可兒又連連磕頭：“奴婢，奴婢失言，殿下恕罪?！?p> “無妨，你繼續(xù)說，我不怕的?！碧K墨定了定神，溫聲道，“你剛剛說到宮里鬧鬼，那我問你，宮中的鬧鬼傳聞幾分真？你可曾經見過傳聞中的鬼？”
可兒想了想，不確定地搖了搖頭：“奴婢都是聽那時相好的姐妹們說的，見倒是沒見過，不過秋千確實常常繩索斷裂，太妃年輕時最喜歡蕩秋千，從那事以后就從來不蕩了。”
蘇墨沉吟片刻，繼續(xù)問：“那太妃讓你做過什么？莫非是你設計讓安昭儀在陰年陰月陰日那天臨盆的？”
可兒遲疑著，一咬牙：“奴婢也沒想到那天是陰年陰月，明熙公主恃寵而驕，剛剛有孕時就仗著身孕頂撞太妃?；噬袭敵踉S諾了明熙公主要是誕下這胎就要升她為賢妃，與太妃平起平坐。明熙公主仗著年輕，那勢頭甚至有奪取后位的可能，她根本就沒把太妃放在眼里。太妃實在氣不過，就命奴婢找準機會教訓一下明熙公主?！?p> 蘇墨看著她，一言不發(fā)，可兒嘴唇顫抖了幾下，繼續(xù)說了下去：
“當時奴婢本來想用貓嚇嚇明熙公主，明熙公主從小怕貓，奴婢就訓練貓兒去撲明熙公主用的千花香粉，本來都馴熟了，誰知太妃心善，借個由頭悄悄進了類凰宮把明熙公主的香粉掉了包。”
“太妃用的香粉是防止貓兒靠近的，宮里怕貓的嬪妃不少，太妃弄這香粉也容易，誰知道，誰知道——”可兒聲音驟然抬高，神色大變，就像看見了什么不得了的駭人怪物，“誰知道那貓兒就像發(fā)瘋了一樣，不只是那只貓，方圓十里的貓都被吸引了過來，明熙公主就，就……”
她抹了把頭上的冷汗，鼓足勇氣繼續(xù)道：“太妃換了那香粉明明就是避貓的，太妃不知道拿那香粉試過多少次，貓兒一見太妃就跑得遠遠的，根本不敢朝前，不知道怎么就放在明熙公主身上就變成了這樣?！?p> “那你的意思是貓襲與太妃無關，而是一件巧合么？”蘇墨問。
“是，是?！?p> “巧合，這未免也太巧了?！碧K墨眼睛瞇了瞇，把搭在林筠肩上的手放了下來，“那既然如此，太妃為什么還要讓人把你滅口呢？”
可兒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悸，轉瞬即逝，但難以忽視。
“你還有什么瞞著我呢？太妃想暗中置你于死地而不是把你攆出宮，肯定不是這么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