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理是云城郡有名的才子,酒樓酒倌兒見到他時連忙迎進,生怕怠慢了他。
趙理也是個妙人,每當喝酒盡興時必要拿出筆墨,也不管周圍之人對他怎么看,他自己定要留下一副墨寶,肆意姿態(tài)散開衣襟,寫在哪里全看自己興趣,有時是紙上,有時是墻上,有的時候卻是別人衣衫上。
才子之名響徹一郡,許多酒樓店家最是喜歡這樣的人兒,將他灌醉留下墨寶,待到他金榜題名之時,登時間這家酒樓的身價就會暴漲,尤其是那人喝的酒種,則會更改姓名,如文曲酒窖和狀元酒之類的名字數不勝數。
在文風極重的東漢,風流才子俏佳人才是百姓“心之所向”。
酒倌熱情的問道:“趙相公還是喝新竹?”
“那是自然,新竹入口之時綿柔,進肚之后又熱烈,你們這里也就新竹還算入品。”
新竹是一種酒名,云城郡有名的酒水,在魯縣這個地方,新竹算得上入品的酒了。
酒是上古流傳下來的飲品,如果不算水,它就是流傳最久的飲品。
東漢數百年之前有一位杜姓老者,他將天下酒水分為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有專門的評定標準,達到評級門檻的酒水則是入品,不夠評級標準的酒水就是不入品,也就是不入流。
魯縣地處邊境,大多都是苦澀的烈酒,也就是新竹還算得上入品,也不過是九品酒水。
相傳第一品的酒,就連七國帝王也視為珍寶。
“辛先生,這小小魯縣沒什么好的酒水招待,只能用這新竹表達心意,有所不周還望海涵,若是以后有機會去郡城一聚,我愿拿出所有珍藏的名酒招待辛兄?!?p> 辛紀念連忙說道:“趙公子言重了,我辛紀念也不過才剛剛成年,是在擔不住趙公子稱先生二字?!?p> 趙理搖頭大笑,整理自己的衣襟鄭重的說道:“你若不能被稱為先生,這東漢有幾人能被稱為先生二字,有多少人能像先生一般,躬耕于鄉(xiāng)野之上,不求其他只是為了那些沒有機會上學的孩子,如此高尚士也還稱不上先生二字嗎?難道那些給了錢財背后開小灶的人能被稱為先生?難道那些討好富貴人家的孩子的人能被成為先生?難道那些對窮苦人家冷眼相看的人能被稱為先生?”
趙理見過太多的世俗冷暖,他認為如今東漢教育制度已經爛到骨子里了,若能學習西秦興辦幼學、太學該當多好,但是自己一人無能為力,國家大事教育體制不是自己能夠左右,又有家人羈絆不能遵守本心,如今見到一個正在做他想做之事的人,怎么能不激奮。
“趙公子怎么還沒喝酒就醉了?!?p> “既然你不愿意我稱呼你為先生,我又癡長你幾歲,倒不如你我兄弟相稱如何?”
“如此甚好。”
辛紀念心道,這人一定是那種“直腸子”之人,心中也是有大抱負的。
“兄弟,你平時酒量如何呀?”
趙理關切地問,正好問到辛紀念最脆弱的地方,他酒量很差,只能喝一些酒勁差一些的果酒,如果是稍微烈一些的酒,辛紀念就不行了。
因為辛子敬大將軍愛喝烈酒,慕白很討厭大將軍身上的酒氣沉重,所以在教育富貴與紀念的時候,明令禁止他們兩個偷喝烈酒,只允許不得以的是個喝些果酒。
有一次辛紀念喝劉富貴偷偷喝了大將軍的藏酒,劉富貴倒是沒啥,紀念直接沖著酒勁,拿起長劍對著母上慕白來一套辛家劍法,然后被打了三個月下不了床。
“兄長,我酒量不好。”
“沒事,兄長酒量也不好?!?p> 趙理哈哈大笑,沒關系我酒量也不好,但是我酒品還差。
等到酒倌兒打上一壺新竹,趙理直接讓人換成大碗,看著面露難色的辛紀念,心里面越來越高興。
“為兄我平時酒量二斤,陪你喝舍命?!?p> “我平時酒量可能二兩,陪你喝到盡興?!?p> “來!干!”
趙理豪氣干云,一口飲盡碗中美酒還不盡心,與之前和辛紀念相見之時那股君子之風大不相同,不僅沒有初見面之時的那種溫文爾雅,到現(xiàn)在倒像個武夫那般豪邁。
辛紀念剛剛抿一小口,趙理看見皺了眉頭。
辛紀念只好一口強灌自己,剛剛入口還算溫和,但是下一刻就有一股熱氣翻江倒海,似是剛剛喝下去的新竹翻涌上來,辛紀念嗆的咳嗽好久,俊朗的臉也被憋的通紅。
趙理見狀哈哈大笑,大笑說道:“如此甚好?!?p> “我見兄弟器宇不凡,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不像是魯縣人氏,云城那邊也沒有像兄弟這般英俊的男子。”
“不瞞兄長,我是京城人氏,三年前追隨心之所向,來到魯縣鄉(xiāng)野當個教書先生,為此還將母上大人氣的大為光火,至此我都不敢回家?!?p> “哈哈哈,你這倒也很有趣,不過三年前你離開京城,那個時候你不過十五六歲吧,那個時候說起來也不過是個半大孩童,也真是苦了你了?!?p> 趙理笑完,心里更加加深了對自己這個小兄弟的佩服之情。
“寒來暑往如今也三年了,我也十分想念父上母上大人,這里書塾的事情走不開,雖是很想念但是孩子蒙學的事情更重要。”
“兄弟,你真的很讓我佩服?!?p> 趙理說罷再飲一碗新竹。
“我聽聞軍營之中年紀最大著有知命之人,年紀最小著卻剛剛十二三歲,那些人才最值得敬佩不是嗎?”
“兄弟此言有理,兄再飲一杯?!?p> 一壺新竹,趙理自己喝了八成,辛紀念只在趙理皺眉不滿之時才喝。
“我自負飽讀圣賢之書,卻對百姓深受苦海無能為力,愧對我這多年考取的功名?!?p> “兄長,世界是不會因為一人一物而改變的,兄長有此心就好?!?p> “紀念,所以我要做官,我要入朝拜相,我要做個大官,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針砭利弊,我知道百姓需要什么,只有成為大官才能改變東漢?!?p> “兄長醉了?!?p> 趙理不知是喝多了還是與辛紀念一見如故,竟然說了許多平日里說不出的話,就連許多對妻子都說不出的話,居然對辛紀念一吐為快。
漸漸的地上的酒瓶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新竹進了兩人的肚皮。
趙理終于是醉了,辛紀念也是扶他開了一間客房,自己付了房錢酒錢留了字條。
臨走前趙理還在說著夢話,讓辛紀念接著喝,不過辛紀念只是搖頭笑笑,自己也就這點酒量了,再喝就要撒酒瘋了,上一次被母上掉在房梁上打還歷歷在目,想想就覺得當時的傷口烈烈作痛。
“這倒是一個可愛的人,有機會安排他和富貴哥哥見一面,富貴哥哥一直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辛紀念離開酒樓,坐著牛車出城去,身上淡淡酒氣也隨著陽光慢慢散發(fā)出去。
趕緊趕路呀,孩子們還在等著我呢?一想到那幫可愛的孩子,辛紀念覺得這三年值了。
夜晚來臨辛紀念來到山神廟前,久久沒有進去。
因為他嗅到了血腥味,很重的血腥味。
直覺告訴他,今天他不能在這里休息,哪怕連夜趕路,夜晚趕緊離開坦蕩山。
大胡樓村,一群身穿破敗的甲胄,面目兇神惡煞,一行七人舉著火把,惡狠狠地盯著村民們。
“把你們村子里面的牛羊糧食都交出來,還有年輕貌美的女子,不然全部殺了。”
為首一人舉著長刀,刀上的鮮血還未干涸。
今天的月光尤為陰冷。
就在剛才,這七個人已經殺了十幾個壯年男子了,村里面敢于反抗的人都被殺死。
為首者洋洋自得,東漢男人脆弱不堪。
“你們都是吃人劊子手,必然不得好死?!?p> 就在眾人僵持之下,居然一道童聲響起。
林月生跳了出來:“先生說過,舉頭三尺有神明,多行不義必自斃?!?p> “哪里來的小娃娃?居然不怕我,把她殺了!”
“我不怕!”
首領看也不看,他這么多年軍旅生涯,早就練就了鐵石心腸,更何況合適敵國子民。
村長顫顫巍巍不知道怎么辦,很久以前他參過軍也打過仗,可是如今他已經黃土埋到脖子了,心里面也沒有了以往的豪氣,只剩下害怕。
就在山匪將刀砍向林月生脖子時,她的阿娘站了出來。
“住手,你們想要的是米糧和貌美女人,現(xiàn)在是五月初小麥還未收割,沒有多余米糧,至于貌美女子,我不就是嗎?我愿意跟你們走,還請放過我女兒和這一村人的性命。”
林月生母親名叫林徽漪,在村子里是特殊的存在,她是外來人帶著孩子,容貌極美與這里的女人格格不入,而且為人溫柔,待人寬和,是這個村子男人共同不敢說的秘密,她是這個村子男人的夢中情人。
“你長得真俊呀,給我?guī)ё撸裉煳乙煤孟硎?,平時都是歪瓜裂棗如今終于有個可口的。”
說罷一名山匪將林徽漪擄走,將她放置馬上,也不顧身后林月生的哭訴。
“老大,這妞屁股真翹?!?p> 那人一巴掌打在林徽漪的臀部上,感受那種柔軟的手感。
“把你的臟手拿開,我用完了你們才可以?!?p> “知道了?!?p> 林徽漪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暗自流淚,但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她心里好怕,她怕林月生今后怎么辦,自己沒有完成別人的囑托,愧對別人的臨終之托。
林月生追出去好久,小小的她摔倒在泥濘的田野里,渾身都是泥,干凈的小臉上也是。
“阿娘!”
林月生不知道怎么辦,身后的村民一個個呆如木雞,有人悲哭,有人害怕的愣著不動。
“先生,對了先生在哪,先生一定有辦法?!?p> 小月生似是想起什么,爬起來使出全身的力氣也要跑到那個地方,哪怕自己跌倒了也要爬起來,膝蓋嗑破了也要去那個地方。
尋常時間先生去魯縣縣城購置物品,會在第二天的清晨回來,她要第一時間看到先生,先生是她最尊敬的人,他一定有辦法的。
辛紀念心里惴惴不安,架著牛車加速往回趕,老牛是懂主人的,比平時快上許多。
辛紀念沒來由的想起自己的小弟子林月生,林月生的阿娘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清麗孤傲但是又柔情。
她比紀念大十歲,可是看著與紀念同輩。
辛紀念心里面想到一句詩詞正好是形容林徽漪。
“若有氣質藏于身,歲月從不敗美人?!?p> 辛紀念連忙搖了搖頭制止了自己的想法,想女子干什么,事業(yè)還沒搞好,專心搞事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