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已經(jīng)磨掉所有的銳氣,失去了所有的驕傲。我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糊口,不敢再有奢望。我害怕老人的蒼老,害怕孩子生病。我是一個失敗者,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
在我面前帶著哭腔說話的中年男人是我的發(fā)小,他已經(jīng)醉了。他說已經(jīng)很久沒有喝酒了,所以不勝酒力。他的衣著是去年見他時穿的那件,他是被房子捆綁的人。月薪五千左右,但并不穩(wěn)定。每個月交2800的房貸,留下400,其余的全部交給在老家的老婆。煙主要靠蹭,酒基本不喝,真是哪天忍不住想喝了,就去小商店喝幾口。
當年他在武漢時,已經(jīng)月薪過萬。年少輕狂,與老板意見不合,瀟灑的辭了職。后來,結(jié)了婚,有了孩子,用自己和老婆的積蓄交了首付。
他哭了。我沒有作聲,他低著頭。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飯店外面燈火輝煌的城市。繁華,發(fā)達。太多人都想留在這,包括當初年輕的我。
我不想氣氛對于他過于尷尬,買了單,便獨自一個人走在街道上。帶著咸味的海風,凌亂我和路人的頭發(fā)。很多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在這條路上趕著回家。跑車的轟鳴,引人側(cè)目以及遐想。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奔頭,我盲目的走著。
對于這座城市,我以為不會再回來,然而我來了。我依然像個迷路的人,只是不像年少時對事物都會感覺新奇。這里有太多回憶,有太多人在這里遺忘,像從來沒有存在過我的生命里。除了她和他,我沒有再聯(lián)系任何人。
我喜歡海,盡管波浪不會安靜。然而,有時輕輕的風吹拂臉頰會讓人感覺有種美好的錯覺,微微的浪花跳躍著短暫而重復的生命,海鷗展開白色的翅膀依次飛翔,沙灘上的腳印層層疊疊。
“究竟誰第一次站在這里?用什么姿勢離去?”
這些無厘頭的問題,常常讓我冥思苦想也沒能得到答案。
“你去哪了?我剛才睡著了,服務員將我叫醒了。你怎么把錢付了?”
還是那個德行,我冷冷的笑著。
“你丫裝睡,我不付錢誰付?不用管我,你回去睡吧?!?p> “好吧,滾你丫的?!?p> 我們自小一起長大,相互了解彼此秉性,當然不會因為誰付賬而產(chǎn)生什么想法。當然,他也不會跟我客氣。當年,他比我富有的時候,我也不會跟他客氣。我們是兄弟,從開襠褲開始,從埋葬結(jié)束。金錢上,我也愛莫能助。他也不會開口,他還有他的尊嚴和底線。這一切,我們都明白和理解。
我在海邊,吹著海風。回憶著回憶里的美好和不甘,青春年少賦予過的城市,總是讓我眷戀。我早已不是少年,可回到這里的時候,我依然沒有改變。
我習慣一個人獨自行走在陌生人群里,我做最慢的公交車,從起點做往重點,這是我在任何城市都會必做的項目。我喜歡看公交車上上上下下的人們,那樣會讓我感覺充實愉快。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話,看表情不一的他們。
棧橋,是我很喜歡的地方。比以前更美了,以至于我忘了從前的樣子。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只記得海水漫過棧橋,我遠遠的觀望,這個鏡像一直存在我的腦海里,也是我獨自一人。
我的回憶里,大都獨自一人。我習慣了這樣,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行走?;蛟S,我與他們格格不入?;蛟S,我害怕與太多人熟悉。
我喜歡寫回憶錄,沒一本寫完,都會交付于火焰。他們存在過,這樣就夠了。我們沒有辦法留下太多,我們沒有辦法擁有太多。我們只有單薄的自己,還有行走的距離。
塵世是塵世的,我們是我們的。我們舉著火把行走在塵世之中,有屬于我們的光明,也有在我們身后的黑暗。我們熱愛生活,我們不得不熱愛生活,這是我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