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幻夜
夜色深沉,雪花不緊不慢地在天空打著旋兒,微微濕潤的空氣讓終日奔波的人們得到一絲安詳之感。
涼城的邊緣地帶雜亂散落著半新不舊的樓房,此時燈火點點。
“老板,打包一份腸粉?!?p> “等一下.....兩份吧,一份不加辣椒?!?p> 賣腸粉的老板動作十分麻利:“小言啊,這是出差剛回來?”
“嗯”
站在攤子前的青年輕應(yīng)一聲也不多聊,這正是剛從云南飛回來的柳言
柳言穿著黑色羽絨服,藍色牛仔,腳上是雙看不出名堂的板鞋。那比照軍人的寸頭和清冷的氣質(zhì)讓他看起來很是不好惹。此刻,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店老板忙活。
“哎呀,你這工作好,天天在天上飛來飛去。哪像我家那兩個混小子,就會天天打游戲,一點也不操心家里房子裝修.......“
店老板人到中年,一家老小靠著這個攤子過活。眼看兩個小子越來越大,他也愁白了頭發(fā)。
柳言安靜地聽著店老板的訴說,不接話也不勸解,但又聽的格外認真。
“行了,拿好啊。”
柳言接過熱乎乎的兩碗粉,輕輕放下一個小卡片:“客戶送的,看你用不用的到。”
店老板借著昏黃的燈光仔細一看,居然是家具城的會員卡,這買家具可以省不少錢啊!
“小言,這我不能......“
話說到一半,喜上眉梢的老板才發(fā)現(xiàn)人早已走遠了。
………………
提著兩份腸粉,柳言加快腳步很快就走到了滿是狗尿味兒的步梯。
啪啪啪!
巴掌聲并未讓樓道里的聲控?zé)袅疗?,看來是線路老化了。
借著手機的手電筒,他順利走上四樓。
剛準(zhǔn)備掏鑰匙,他望向了對門的位置。
鄰居家大門大開,黑洞洞的房屋寂靜無聲,勾心起人旺盛的好奇心。
自從租住在這里,這家鄰居就一直安靜無聲,今天怎么開門了?
噠噠噠.....
正在柳言奇怪之際,一陣木頭敲擊地板的聲音慢悠悠的,越來越近.....
“是小言吧?我聽大力說你今天生日,喏,這是我兒子買的什么外國點心,你們年輕人應(yīng)該愛吃?!?p> 黑暗里,身體佝僂的老太太從黑洞洞的屋子里走出來,顫悠悠遞過來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啊,謝謝婆婆,天冷,您還是早點休息吧。”柳言原本緊繃的表情緩和下來,接受了老人家的好意。
扶著老太太回屋躺下,他打算明天給老婆婆熬上一鍋軟爛素粥,用來報答這雪夜的生日祝福。
回身,用冰冷的鑰匙打開門,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屋子里裝飾著圣誕樹和各色彩燈氣球,還有寫著生日快樂的橫幅。
“大力,你過來吃飯吧,我?guī)Я四c粉。”
柳言笑著搖搖頭,感嘆起楊大力的少女心,居然把出租屋布置成這樣。
“嗝~
是阿言啊,你回來啦,生日快樂!”
楊大力提著酒瓶傻呵呵地笑著,但眼圈卻是紅了。
看著那大大的生日蛋糕,鮮艷如血的玫瑰花和滿桌子的菜肴,還有醉醺醺的楊大力,柳言的表情嚴(yán)肅了起來。
“是金燦又說什么了?”
楊大力一聽到金燦的名字就瞬間大哭起來:“阿言,你說是不是我真的錯了?金燦說我沒前途,天天穿女裝直播賺錢,更沒用??墒?,我是為了她才干這個的呀!
你說說,當(dāng)初我送外賣她說辛苦又不賺錢?,F(xiàn)在我做直播,收入可是翻幾倍,她又覺得我丟人。我也說了,以后拿直播的錢回老家開店,她還不同意,說要留在這大城市。”
說到這里,楊大力用那很多錢買的洛麗塔裙子解恨似的狠狠擦了一把鼻涕。
“哈哈哈,她還跟我分手了!去TM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酒瓶被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看著這樣的楊大力,柳言沒勸,也沒跟著罵。
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又能怪誰呢?
“還有酒嗎?我陪你喝?!?p> 柳言坐了下來,目光平靜地看著痛哭流涕的楊大力。
“別,阿言你從來不喝酒我知道的。哭過了也就算了,權(quán)當(dāng)這青春歲月喂狗了!
喏,這是我和金.....我挑的禮物,你拿著?!?p> 楊大力也是個自認瀟灑的人,此刻又將身上的裙子仔細擦干凈,拿出了一個不大的盒子。
“謝謝”
柳言的話依舊不多,但卻同時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個包裝袋:“在海南買的,你不是說你缺一條沙灘裙嗎?”
“唉,我要真是個女的,咱倆還真就湊活過了?!睏畲罅Υ蛄藗€哈哈,還是將裙子收了起來。
女朋友沒了,工作不能也沒了,生活還是要繼續(xù)的。
“這是你給自己買的掛飾嗎?”
打量著那個有貝殼和羽毛的花哨掛飾,柳言皺緊了眉頭,一臉的抗拒。
“嘁,這叫捕夢網(wǎng)。你不是總做噩夢嗎?據(jù)說掛了這個就不做噩夢了。”
看了一眼半醒半醉的楊大力,柳言雖然有些抗拒,但還是認真收了起來。
“這話你也信,金.....算了,今天我也想喝酒,或許喝了酒就不做噩夢了?!?p> 話說到一半又生生打住,柳言起身到冰箱取出了之前有對新人送的花雕酒。
“行,那今晚咱們兩個就一醉到天亮!”
一個想要買醉,一個想要陪醉,兩人一拍即合。
“阿言,你說我為什么就生在了窮人家里,為什么我就不是個富二代?”
“阿言,你說金燦她是不是被有錢人看上了才甩了我的?”
“阿言,你為什么老是這么鎮(zhèn)定,你就沒點什么傷心事嗎?”
“阿言,你......”
“有”
“有什么?哎呀,你別喝了,你還有傷心事兒?咱們住在一起三年了,我還沒聽你提起過其他人?!?p> “傷心事太多了,說不完。反正早就過去了,也就不想說了。別廢話,喝酒?!?p> “也是,過去的都是狗屁!反復(fù)去念叨反倒惡心自己,喝酒!”
“哈哈哈.......阿言,今天咱們兩個一起做直播,說不定一炮而紅呢!”
楊大力搖搖晃晃地給自己化妝,熟練地打開了直播。
長夜孤寂,直播間里倒是人滿為患,人們或罵或笑,對著自己不熟悉的兩個人評頭論足,也不知是孤單還是無聊。
“各位大佬,今天小麗麗給你們帶來一曲海灘雙人舞,記得打賞?。 ?p> 雖然身子搖搖晃晃,楊大力直播時的套話卻是一句不少,如同本能一般討好著各路看客。
紛雜的思緒伴隨著酒精入腹,兩人很快就呼呼大睡,直播間里還是有一群無聊的人在靜靜觀看,直到電腦沒電關(guān)機。
.....................
濃郁的黑暗,暗紅色的土地,柳言看著這無比熟悉的一幕依舊心生恐懼。
看來,又做夢了?。?p> 這么想著,柳言的神經(jīng)越發(fā)緊張起來,無緣無故的恐懼如同潮水一般侵襲著他,他忍不住開始奔逃。
奔跑,躲藏,奔跑.......
這樣無止境的恐懼和逃跑的噩夢,他做了整整二十多年!
從他記事起,這樣的夢就開始了,沒有一天停歇過!
“安吉拉,安吉拉......阿提日,阿提日.......”
刺痛神魂的聲音在柳言耳邊響起,這讓他感覺神魂都在被拉扯。
“該死,到底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