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前一天夜里,百姓們都還睡著,街道上原本平靜安寧,忽而被一男子的嚎叫打破。
那叫聲驚天動地撕心裂肺,幾戶人家聽得好奇的探出頭來,想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出門就看見了癱在地上抱頭大喊的孫二,頓時嫌棄的皺了皺眉。
這孫二還有一哥哥名叫孫大,都在縣東頭住。
兄弟二人無父無母,形影不離,平日里也沒什么正經(jīng)營生,靠著小偷小摸過活,孫大為人又尖酸,極令人討厭。
現(xiàn)下看著人在地上,四周也沒有人說要上前扶上一把,只是奇怪這孫大到了哪兒去,可別是使什么調(diào)虎離山的奸計。
“有妖!有女妖!抓走了…吃了…啊——”
楊屠夫聽孫二含糊不清的喊著些什么,就湊的近了些問道:“孫二,你說什么呢?什么走了?你哥呢?”
哪知孫二一聽你哥兩個字,像是又受了什么驚嚇一般,拼命爬著要走,一邊爬一邊喊:“女妖!女妖!我回來了,她說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女妖?什么女妖,這孫二不是瘋了吧?!?p> “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我看啊,這孫二就是遭了報應了?!睏钔婪蛘f道“要真有什么女妖啊,她敢來我就用我的殺豬刀,捅她幾個窟窿。”
一旁的人看著已沒什么熱鬧可看,欠伸著各回自家了,幾個心軟些的,將孫二扶起來準備送回家,而孫二嘴里仍舊模模糊糊說著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還睡著的百姓又一次被尖叫聲驚醒。
有脾氣大的罵罵咧咧的沖出門來,發(fā)現(xiàn)人都聚在不遠處荒廢了的善醫(yī)堂門口,這人三步兩步?jīng)_過去,剛想破口大罵,卻被眼前景象驚的將所有話都吞回了肚里。
只見昨日未露面的孫大,此刻被一根麻繩勒住脖子吊在梧桐木的門匾之上,眼睛瞪的老大,臉上盡是寫著痛苦二字。
胸口一個拳頭大的的血洞,像是被什么東西將心臟生生掏了出來,兩只手也像是被生生拉斷一樣,斷裂處血肉參差不齊。
所有傷處都還在滴著血,而被拉下來的手就隨意的丟在他自己腳下。場面慘烈,不忍直視,看的周圍的人心里一陣顫抖。
“是…是誰?什么人如此狠毒?”
“這孫大雖是討人閑了些,可也…不至如此凄慘?!?p> “早就叫他不要偷偷摸摸的,非是不聽,唉?!?p> 縣衙的人接到消息,迅速派人來處理了孫大的尸體,又盤問一下圍觀的眾人。
等到天大亮所有人都醒來的時候,除了善醫(yī)堂門口留下的一灘血跡,就只能聽旁人對于此事的描述與見解。
凡是聽到死的人是孫大的時候,所有人都一副早就料想到的表情,心下想著定是偷了什么惹不得的人家頭上去了,只是這人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楊大哥,孫大這事,你怎么看?”
挨著肉攤賣菜的王麻子,走到楊屠夫旁邊,靠在肉攤的柱子上問道。
“死都死了,有啥可看的?!?p> 楊屠夫一邊熟練的剁著豬肉,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回話。
“縣衙說是遇上了盜匪,旁人都說肯定是偷東西偷到哪位爺頭上了,我就覺得沒那么簡單?!?p> 王麻子越說越起勁,整個人都湊到了楊屠夫身邊繼續(xù)說道:“你看,我們這安陵,哪里來的盜匪,不盜權(quán)貴,反倒去殺一個小毛賊的。但要說是偷哪位爺被抓了,弄死了人還吊上,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要我說啊……”
王麻子一臉神秘,瞇縫著眼睛掃了周圍一圈,繼而低聲說道:“八成啊,昨天孫二說的是真的,沒準他真看見了女妖。”
聽到這話的楊屠夫嗤笑一聲:“什么女妖,我看那孫二就是瘋了,哪里可能有什么女妖?!?p> “怎么不可能?!蓖趼樽臃瘩g道:“前幾年不就出了個妖孽,萬幸被降住了,不然可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亂子呢。”
楊屠夫聽得王麻子這幾句,手不可察覺的微微顫抖了一下,接著揮舞起手里的屠刀“要真有女妖,老子怎么沒看見,老子要看見了,就用老子這刀捅她個哭爹喊娘,你回你的菜攤?cè)ィ瑒e在這里擋我營生?!睏钔婪蛘f著,一把將王麻子推出自家肉攤。
“怎么說著說著就趕人呢?!蓖趼樽余止局呋刈约旱牟藬偵先ァ?p> 是夜,王麻子剛照顧著自家懷孕的娘子入睡,就聽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趕緊爬起來,心急的只穿上了一只布鞋,火急火燎的去開門。
“要死啊!大晚上的誰啊!”
因著娘子睡著,王麻子也不敢大聲呵斥,壓低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點威懾力。
“王大哥,有沒有看見我家孩兒他爹!”
“是楊大嫂啊,怎么楊大哥沒回家嗎?”
門外是楊屠夫家的內(nèi)人,一臉焦急。
“沒回家,這么晚了,他從來不會不說一聲就不回家的,這是去哪了呀。既然沒在你這,那我再去別處找找吧?!?p> 說完楊大嫂扭頭就走了,王麻子還準備安慰一句,一看人只剩個背影了,想著楊大哥五大三粗的一個人,也不會出什么事,關(guān)上門就睡了。
沒想到再見到楊屠夫,竟是在善醫(yī)堂的門前。
如孫大一般,吊在梧桐木的門匾上,胸口處如出一轍的血洞,與之不同的是,楊屠夫的雙手還在,而眼睛處狠狠插著兩根小木棍??茨莻麆?,應是被反復狠插,幾次沒有插準,還在額頭上留下了傷口。
“孩兒他爹!嗚嗚嗚,孩兒他爹啊啊??!”
楊大嫂從遠處一路跌跌撞撞跑過來,跪在地上死死抱住楊屠夫的腳,嚎哭不止。
圍觀的人太多原本還有些嘈雜,楊大嫂一來,倒是安靜了下來,一瞬間所有人都一言不發(fā),只聽得楊大嫂哭天搶地。
縣衙依舊說是遇上了盜匪,可楊大嫂不信,拉著孩子一起坐在衙門口哭。有人看不下去上前安慰,見她哭的鼻涕眼淚混在一起都流進了嘴里,不免有些嫌棄。
第三天,善醫(yī)堂門匾上掛上了被割了舌頭挖了心的劉媒婆。安陵縣的百姓們心下都開始泛起了嘀咕。
待到第四天,門匾上竟掛上了縣衙的捕頭,一樣被挖了心,肚子以下大腿以上被戳了個稀爛。
這下,小小的安陵縣算是徹底炸開了鍋。
盡管縣衙一再強調(diào)是盜匪所為,妖孽作祟之說依舊塵囂甚上。
縣衙開始加派人手日夜不停地巡邏,挨家挨戶的排查,街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善醫(yī)堂更是有數(shù)十人看守。卻仍是擋不住每夜失蹤一人,并在第二日掛上門匾。
看守之人都說夜里忽然同時失去意識,待清醒時,門匾上就已經(jīng)掛了人。
第九天,縣丞的兒子被掛了上去,此時縣衙終于開始聽信妖孽之說,派人去縣外找尋高人前來降妖。
而善醫(yī)堂內(nèi),開始起霧。霧越來越濃,漸漸地即便艷陽高照也看不清門內(nèi)半米。
有膽大的闖了進去想要一探究竟,可一進去就沒了動靜,任外面的人喊聲震天也不見回應。
過了不知多久,那人才終于跌跌撞撞的跑出來了,卻口歪眼斜變得只會沖人傻笑,癡傻明顯。
這下,再沒有人敢靠近這地方了,連看守的人都退到了十步開外。
派去縣外找尋高人的人,很快就帶回來幾個道士,葛巾布袍,看起來一副超越世俗之姿,一來就從懷里掏出一把符咒,說是有辟邪驅(qū)妖之功效。
眾人一聽,連忙掏錢將符咒一搶而空,有幾個沒搶到的,捶胸頓足好不悔恨。
當天夜里,這幾個道士就開始擺陣作法,書符咒水。
不遠處圍觀的百姓看著道士上躥下跳感覺出神入化,終于將近些日子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
可這心剛放下還沒多久,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p> 被風吹的睜不開眼的眾人,都聽得一個女子的笑聲,像是就在耳邊又好像是從遠處飄進耳朵里。
不久,狂風驟然消散,待到眾人睜開眼時,面前就只剩下了一地凌亂的陣法,那幾個道士已不知所蹤。
天一亮,善醫(yī)堂門匾依舊掛著被挖了心的安陵縣人,而他的腳下,幾個道士整整齊齊躺在地上,面色烏青,表情驚恐。
之后請來的無論是道士法師還是和尚修士,無一例外都在第二日躺在門前,安陵縣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一日,一位云游的算命先生來到此處,看見四處張貼的懸賞令,去到縣衙說有降服妖孽的辦法,但要先拿了賞金才行。
縣長想著如果不成,這賞金他也拿不走,便先給了。
算命先生拿到賞金,給了縣長一只鴿子,腳上綁著一封信,說是找來之人可降服此妖。
當夜,算命先生給了船夫一把碎銀子,趁著天黑跑了。
縣長一邊懊惱自己怕是被雁啄了眼,一邊死馬當活馬醫(yī)放飛了鴿子。沒想到幾日后,渡口的人來報,竟真有人接到信件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