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塔臘對面席地而坐的謀士張佑此刻就顯得冷靜從容許多。他不緊不慢地將頭杯茶水倒掉,再細細地倒了第二杯茶遞到喜塔臘面前。喜塔臘只當解渴之用,抬手一口就沒了。
張佑看著那轉(zhuǎn)瞬就沒了的最好的茶水,心里直叫可惜,卻也無可奈何。隨即又給滿了一杯,再給自己倒上,然后細細地聞了聞那茶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果然還是熟悉的茶香啊……
喜塔臘瞅著張佑那慢吞吞的樣子,一臉不耐煩:“我說你能不能說句話?本王都已經(jīng)在這兒煩惱半日,連本王自己都煩了,你就不能支個招嗎?”
“支招其實容易,但只怕殿下不愿意去做啊……”張佑悠悠然地品著青茶,然后又悠悠然地將茶盞放下,好像每一個動作都在陶冶情操。
“如今只要能讓那個女人吃點虧,我可什么都愿意去做!”喜塔臘信誓旦旦地道。如今他滿腦子就想著能從殷如歌這里把吃過的虧都給討回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包括娶她么?”張佑忽然道。
喜塔臘愣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瞪得銅鈴大小。半晌,忽然拍著大腿哈哈大笑:“娶她?!娶殷如歌?!張佑你開什么玩笑!我說你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本王怎么會娶她呢?她那個女人,心思狠毒手段狠絕,根本就不是個安分人,若是把她娶了,還不知道會有什么好日子過呢……”
喜塔臘笑到最后卻不笑了,因為他想起當日所見殷如歌的容貌,雖然她戴著面紗并未讓他見到真容,但她那渾身獨特奇絕的氣質(zhì),確是讓人無法忘懷?;叵胨^去見到的女人,當真就殷如歌這一個能讓他只看一眼就印在腦海里的。
“殿下真沒想過?”張佑自然沒放過喜塔臘眼中微妙的情緒。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喜塔臘忙擺擺手站起來,好像是為了揮掉那些自己討厭的情緒,“她殺了疾勒,就是本王的仇人,本王怎么可能想娶她呢?”
喜塔臘來到窗邊,從來不拘小節(jié)的他此刻覺得院子里的落葉真是凌亂不堪。
娶殷如歌?簡直胡鬧么。那個女人可是當街給他沒臉的!喜塔臘自欺欺人地想。
“其實就算殿下想過什么,也不是不可以,”張佑悠悠地道,“殷如歌不僅模樣標致,而且她手中的權(quán)利還財力都不是一般等閑女子可比擬的。若是娶了她,等于娶了她手中的權(quán)財,其實對于殿下穩(wěn)定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是再好不過的,更不愁二殿下四殿下等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喜塔臘仍舊斬釘截鐵,“你別說了。她既殺了本王的疾勒,就與本王勢同水火。本王是絕對不會娶她的?!?p> 絕對不會么?張佑對喜塔臘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態(tài)度感到好笑。喜塔臘身為梁國的王子,一向以性格直爽著稱,雖然有時候有些跋扈,但對人的心倒是真的,向來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可是提到殷如歌,他就不敢看著人說話了。這代表他心里有事??墒钱吘辜怖帐撬烙谝笕绺柚值?,就算他對殷如歌當真有過什么想法,也會被他自己看做是不可饒恕的想法。
這便是喜塔臘的耿直之處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喜塔臘有心想娶,殷如歌也不是那等隨意就能娶到手的。此事免不了從長計議,不宜操之過急。
想到這兒,張佑曉索性繞開此事:“殿下,您不是一直煩惱天盛皇帝不肯見咱們嗎?此事一出,只怕事情便有轉(zhuǎn)機了?!?p> “是何轉(zhuǎn)機?”喜塔臘一聽正事來了,立刻把殷如歌的事給忘了。
張佑捋了捋精心修剪的胡須:“古語有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番咱們到這潤京已有十數(shù)日,天盛皇帝都借口太忙而不肯接見,不過是沒有尋得壓咱們一頭的契機罷了?!?p> 張佑看著喜塔臘道:“自古以來雙方和談,總沒有勢均力敵的,總有一方略勝一籌,好在和談時候多提些條件。而此番殷如歌殺了殿下的愛馬,在天盛看來雖然強了氣勢,但到底是咱們占了理字,天盛朝廷難免出來調(diào)解。至少,也需要試探試探您的態(tài)度。若臣沒有猜錯的話,宮中大概快來人了。”
張佑話音未落,果然有皇帝身邊大太監(jiān)李德盛親自前來傳旨,三日后著四殿下晟王親自出面宴請梁國使者團,首次商談和談事宜,并盛情邀請喜塔臘王子進宮參加臘月初八太后壽宴。
待李德盛走后,喜塔臘猛地一錘張佑胸口,一臉驚喜地道:“嘿!你還真是神了!果然被你猜中!天盛朝廷終于肯派人出來見本王了!”
張佑乃一介書生,被喜塔臘這個武夫一錘,差點沒背過氣去。
但喜塔臘畢竟是一國王子,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沉吟道:“久聞這天盛四殿下乃是皇后所出,年紀輕輕文韜武略,是天盛皇子中的佼佼者。安排他出來接見本王,可見皇帝對此次和談的重視。只是素聞這天盛皇帝子嗣眾多,但太子之位卻遲遲未定,不知為何?”
張佑仍舊不緊不慢:“王子別看天盛皇室皇子眾多,但一大半?yún)s是公主。大公主二公主相繼出嫁,如今三皇子到皇后所出十七皇子之間,總共也不過六七位皇子。其中母家出身高貴,自身刻苦又堪當大任的,莫過于三皇子司徒容和四皇子司徒晟,只可惜三皇子自小性子隨他母妃,不爭不搶的,人都說四皇子便是這將來的儲君,本來局勢很是明朗,只是……”
“只是什么?”張佑所說的這些,喜塔臘都已經(jīng)了解,但張佑這只是的后面,卻不知要說什么。
“陛下可曾聽聞,十年前就已有兩位太子的有力競爭者,但卻并不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張佑問。
“此事本王亦有所耳聞,不過就是當今天盛寵妃賢妃之子九皇子司徒易崢和司徒晟罷了。可是后來司徒易崢跌落御花園假山成了廢人,不可能再爭太子之位,先生何故又問起這個?”喜塔臘倒是當真做過功課。
“非也?!睆堄訐u搖頭,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喜塔臘是個急性子,忙問:“那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