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小組是最后來到A1-1區(qū)的,他們又遲到了。
伊典下令一個不留,無論是否選擇投降,格殺勿論。
這里遍地狼藉,地上散落著各種垃圾和碎屑,斷肢同水泥混凝土攪拌在一起,衣服的碎片掛在裸露的鋼筋上隨風飄揚,鮮血匯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水洼,殘破的墻壁上用他們的血涂了一句話——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哀嚎、哭喊、呻吟……各種聲音摻雜在風中傳入他們的耳朵里,讓應龍惡心地想吐。
格里芬干脆直接飛到了天上,她受不了這樣的精神折磨。這些人已經(jīng)淪為了原始欲望的奴隸,她不屑與他們?yōu)槲椋踔料胍粯尨虮@些人的腦袋。
芬里爾捂著嘴強忍嘔吐的感覺,她雖然在當年的諸神黃昏中殺死了無數(shù)瓦爾哈拉的勇士,但她可沒有這樣故意去折磨過誰。
給人一個痛快的,自己心里也舒暢,而現(xiàn)在,她的三觀被刷新了下限。
海拉直接揮動鐵鏈驅(qū)趕那些失了智的精英們,雖然他們都是來這里平息暴亂的,但此時此刻,他們對她而言也是敵人。
菲林斯倒是有點習以為常,他以前用靈魂之火燒死過無數(shù)人,那時的他還沒辦法清除記憶中的雜質(zhì),自然就看到了比這些更加惡心的場面。久而久之,他也就麻木了,但心里始終告誡自己不要淪為和這些渣滓一樣的存在。
幾乎所有小組都很享受這場單方面的屠殺,就像玩一場感覺真實的游戲,敵人都是由數(shù)據(jù)構(gòu)成的。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沒有任何質(zhì)疑和困惑,只要照著命令去執(zhí)行就夠了。
應龍等人還未進入一樓大廳就聽到了二樓傳來零零星星的打斗聲,三樓更是哀嚎不斷,時不時有人被他們?nèi)酉聛恚鷣G垃圾一樣輕松。
應龍?zhí)ь^望著站在二樓窗戶前的芬恩,什么也沒說,厭惡的眼神就已經(jīng)表達了一切。
她輕蔑地笑了一下,似乎早就習慣了,拇指向下,使勁往下一按,隨后轉(zhuǎn)身離開。
“如果哪天我也成了這個混樣子,你們一定不要留情。”
應龍回頭嚴肅地看向他們,攥著拳頭低聲說。
菲林斯、海拉、芬里爾同時點頭,然后從異空間中取出各自的武器,跟在應龍身后進了大樓。
他們真的與這里格格不入,除了必要情況下干掉了礙事的入選者,幾乎沒有主動殺人,也沒有絲毫地享受在這里碾壓這些跟他們完全是兩個量級的弱者們。
人都喜歡挑軟柿子捏,持強凌弱似乎是所有動物的天性,人類不管再怎么進化,再怎么自詡高等文明,內(nèi)心深處依舊充滿了最原始的沖動,在漆黑的環(huán)境中會更加明顯。
嗜血、殘忍、扭曲、瘋狂……
當失去了道德的約束時,所有人都會變成最原始的生物,肆意釋放自己的所有欲望。
一路上,應龍他們看到了各種令人作嘔的場景,那些不堪入目的場面在這里的各處上演,你永遠也不知道他們的底線究竟在哪。
這些遠古神靈的后裔都像是瘋了一樣,把這里變成了真正的地獄。
“我們究竟是為了什么才來的這里?”
應龍心中留下了這樣一個困惑,女媧是叫他來幫助伊典平亂的,不是來這里看B級電影的,但他沒想到伊典竟會如此縱容這些家伙,允許他們肆意妄為。
她是神格戰(zhàn)士,這里她說了算,既然她都沒有開口,說明這里發(fā)生的悲劇是她默許的范圍中,那么她的底線在哪里?
應龍忽然有些理解并同情這些激進派入選者了,如果說伊典作為一位神格戰(zhàn)士,如此藏污納垢,如此包庇縱容,反抗就倒成了唯一的出路。
沒有道德底線、沒有制度約束,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暴亂就怪了。
幾分鐘后
三樓
一切都結(jié)束了。
西格弗里德最后的意識消失前,腦中最后閃過的是這句話。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忽然明白美好的幻想如漂浮在水面上的泡泡一樣,夢幻美麗,卻又脆弱不堪,稍微的刺激就會突然爆裂,什么也不會留下。
什么時候資料被人掉包了?
西格弗里德到最后也沒想明白自己費勁心機收集到的資料為何成了葬送自己生命的毒藥,他不知道自己這完美無缺的計劃哪里出了差錯,也不知道為何他們突然會對他抱有如此巨大的敵意。
奄奄一息的他耷拉著眼皮,有氣無力地往前蠕動,缺了兩根手指的左手努力地想要去夠到那份被丟到地上狠狠踩了一腳的資料,但是菲林斯一腳踩住了他的手,稍稍發(fā)力,使勁挫了起來。
“原來是你這個混蛋,當初我們差點死在了薩勒克山,這口惡氣我忍了很久了?!?p> “應龍,讓我殺了他!”
菲林斯怒氣沖沖地給了他肋骨一腳,隨后一腳踏在他的后背上,蹲下來用匕首抵在他的喉嚨上,另一只手揪著他的頭發(fā)。
那雙暗紅色的雙眼噴著火,頭發(fā)像一團烈火,在西格弗里德空洞的眼睛里熊熊燃燒,灼燒他早已千瘡百孔的靈魂。
應龍輕輕搖頭,抬手制止了怒發(fā)沖冠的菲林斯,冷漠地看著在他腳下掙扎扭動的西格弗里德,側(cè)過臉跟身邊的芬里爾說了什么,芬里爾點頭應了,迅速跑掉了。
西格弗里德想知道究竟里面寫了什么,但是沒了一丁點的力氣,甚至不能呼吸。眼皮很沉,腦子里昏昏沉沉的,什么也不想去多想。
薩勒克山?襲擊?
這些事情他毫不知情,甚至都不知道菲林斯為什么這么火大。
一定是有人坑了他,故意讓他鉆進這個圈套里,成了一只替罪羊。
忽然,那個栗色長發(fā)的神秘女人出現(xiàn)在了他忽明忽暗的視線中,他隱隱約約能看到她在微笑,似乎對他的下場早有預見。
是洛基?!
他的瞳孔忽然一縮,最后的一點生機燃了起來,讓他竟然撐起了自己的身體。
菲林斯沒了重心,一屁股摔在一旁,眼睛里卻充滿了對他的仇恨。
西格弗里德卻沒有理會他,而是沖著站在窗戶邊抱著胳膊看戲的洛基嘶吼。
“洛基!你玩我!”
應龍等人詫異地循著他憤恨的視線望去,那里空空如也,只有耀眼的陽光透過破碎的落地窗撒進屋子里,照亮了陰暗的角落。
只有他看到了,看到那個女人得意囂張的笑臉,發(fā)覺自己不過只是她的娛樂品。
盛怒之下的他顧不上身體嚴重的傷勢,連滾帶爬地沖了過去,抱住了她,帶著她一同飛到窗外。
“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抱歉,你要失望了,今天要死的,不是我?!?p> 她依舊淡定微笑,像是早就料到了這些,優(yōu)雅從容地掰開了他的手臂,浮在空中,向他揮手道別。
絕望悲憤的他從三層沖出來到砸在堅硬的水泥路面上僅用了六秒鐘,在這短短的六秒鐘內(nèi),他的意識思考了許多,走過了他的一生。
當他的身體嵌在水泥地中動彈不得時,視線中的洛基隨風化為虛無。隨后他無力地被一條條黑色的觸須纏繞包裹,拖進泥沼般的冰冷黑暗,虛無感一瞬間抹除了他所有的情感和記憶,他的靈魂徹底消散了。
應龍不知道他發(fā)了什么瘋,他什么也沒看到,西格弗里德抱了一團無形的空氣,表情猙獰扭曲,似乎要殺死什么東西。
海拉敏銳地感覺到了熟悉的能量波動,立刻揮動鐵鏈抽打身邊的墻壁,一個熟悉的人影忽然現(xiàn)出原形,一個滾翻躲開了氣勢洶洶的鐵鏈。墻壁被她一擊打得稀爛,里面的鋼筋徹底扭曲,水泥碎屑飛了一屋子。
金黃的波浪長發(fā)如沙漠中的飛揚的黃沙一樣隨著身體的擺動來回飛舞,海藍色的眼眸里充滿了對她的戲謔,身上的銀灰色甲胄一塵不染,于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阿弗洛狄忒!混蛋!”
菲林斯瞳孔一縮,立刻揮起黑色匕首,一個健步上前直刺她的肩胛骨。
她不慌不忙地側(cè)身躲開,豎手化為掌刀,對準他的后頸就是一下。菲林斯頓時昏了過去,踉蹌地摔在地上,匕首脫手滑行到了墻邊。
海拉心里一驚,剛要出手抽打,驚愕地發(fā)現(xiàn)阿弗洛狄忒一個呼吸就來到了她面前,臉上那道不起眼的傷疤隱隱作痛,如同那日在土倫基地地下研究站里,一切似乎又要再次上演。
應龍立刻擋在她身前,阿弗洛狄忒的手刀距離他的眼睛僅有一公分,強大的勁風刺得他有些疼,便下意識瞇起了眼睛,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阿弗洛狄忒得意地笑了,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嫵媚地走近他,溫柔地伸出手幫他抹去臉上的淚痕,調(diào)侃起來。
“見到我這么激動的嗎?難道說你愛上我了?”
應龍動彈不得,微微皺起眉頭,低聲問她:“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我可不記得伊典也通知你了。”
“土倫基地的五個小組都來了,憑什么我不能來?”阿弗洛狄忒伸手捧住他嚴肅正經(jīng)的臉,含情脈脈地端詳起來,笑容迷人,“人家也是來找你的,畢竟你是唯一一個讓人家有安全感的男人?!?p> 海拉受夠了,立刻上前打斷了她們兩個人這么曖昧的對話,攥著鐵鏈指著笑容一僵的阿弗洛狄忒威脅說:“離應龍遠點,不然待會某人看到了,你會很慘的?!?p> “你是在威脅我嗎?”阿弗洛狄忒斜眼瞥她,明媚的笑容忽然變得陰冷,聲音里的柔軟感覺也變得同堅冰一般,“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嗎?”
“你!”
應龍有些不悅,冷冷地盯著眼前虛情假意的阿弗洛狄忒,沉聲下令:“夠了。海拉,你先去把菲林斯帶出去,我要單獨和她談談?!?p> 聽到應龍下令,海拉雖然不放心,但她還是照做了,立刻收起武器,撿起菲林斯的匕首別到腰間,把他架在肩上快速離開了。
經(jīng)過阿弗洛狄忒的時候,眼神銳利似劍,對她非常警惕。
阿弗洛狄忒微笑著目送她離開了三樓,隨即收起笑容,一本正經(jīng)地退了幾步,跟應龍說起了正事:“我來是為了確認一件事情,你了解了多少關于他手里那份資料的內(nèi)容?!?p> “全部。怎么,你想滅口?”
應龍平靜地笑了一下,目光忽然黯淡了許多,似乎有些傷感。
“自從上次去了一次土倫基地,我就已經(jīng)知道當初究竟是誰策劃了針對薩勒克山的襲擊?!?p> “就是你,阿弗洛狄忒,但是為什么?”
“因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阿弗洛狄忒歪著頭,抱起胳膊冷冷地說,目光想要把他身上的層層迷霧看穿。
“實話告訴你,你不是應龍,至少我認識的應龍已經(jīng)死了,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變成他的模樣的,也不知道女媧到底做了什么,但我還是不敢相信你和他簡直一模一樣。”
應龍并沒有感到驚訝,自從聽到腦中的聲音后,他更加相信自己身上一定埋藏著什么秘密。
“我也經(jīng)常懷疑自己究竟是誰,不過可以肯定一件事,我絕對不是冒牌貨?!?p> “那我倒是有個提議,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
阿弗洛狄忒再次露出迷人的微笑,微微瞇起眼睛,像只狡猾的狐貍,饒有興趣地打量起這個應龍。
應龍知道她肯定葫蘆里沒好藥,但不妨聽一下,沒準真的能讓他找到關于自己身世的真相。
他們并沒有發(fā)覺有一雙眼睛始終在暗中觀察他們,黑暗中的她默默笑了起來。
“看來我聽到有趣的話題了,應龍先生,讓我也好好聽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