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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起南洋1784

第二十九章 有才華也是挺危險的

風(fēng)起南洋1784 人到中年紙老虎 2477 2020-05-03 21:53:37

  北大年,現(xiàn)在還不能叫做北大年府,而是北大年蘇丹國,雖然北大年蘇丹依舊臣服于暹羅王,但目前仍然是一個半獨立的國家。

  不過誰都知道,北大年的國祚可能很快就要斷絕了,因為雄才大略的拉瑪一世,不會再容忍北大年蘇丹的反復(fù)無常,據(jù)說國王陛下已經(jīng)有了滅國設(shè)府的想法了!

  此時的北大年跟后世那個政局動蕩、民族、宗教矛盾突出的北大年府不一樣,由于南邊的柔佛蘇丹國正處于動蕩時期,滿剌加也還沒發(fā)展起來,這時候的北大年是馬來半島的商貿(mào)中心,華人、泰國人、爪哇人、婆羅洲人都愿意來此交易。

  就連荷蘭東印度公司和不列顛東印度公司也分別于1601年和1612年在此設(shè)立商館。

  就在這兩家商館的不遠處,還有一座宏偉的中式建筑群坐落在街邊,并與更遠處的林姑娘廟遙相呼應(yīng)。

  這就是南陽堂葉家的祖宅,這個隨時能拉出小一萬丁壯的大家族,就算是昆儂女王也要以禮相待。

  自從林道乾這位傳奇潮州海盜在萬歷三年到此以來,北大年就刻下了深刻的華人烙印,后世極為著名的林姑娘廟的林姑娘,據(jù)說就是林道乾的妹妹,她因為規(guī)勸林道乾向善而被后人敬仰,成了馬來半島上華人的精神圖騰!

  實際上葉家的祖先就曾經(jīng)就跟林道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據(jù)說林道乾之所以會選擇來北大年,就跟葉家祖先有著不小的關(guān)系!

  而葉家的祖先,到北大年的時間就更早了,大約在大明的嘉隆萬時代,葉家就陸續(xù)從嘉應(yīng)州遷來北大年,也只有經(jīng)過幾百年的發(fā)展,才能在北大年形成如此大的規(guī)模。

  不過葉開這一支不是,因為他爺爺是靠過繼當上族長的,他的曾祖父義信公,是大明永歷元年南下北大年的!

  葉福來,一個腰圍三十,褲長二十九的大胖子,跟誰都是樂呵呵的,毫無半點葉氏族長的架子。

  但整個南洋,特別是爪哇、婆羅洲和馬來半島的華人,誰也不敢輕視這個胖子,他們都知道這個胖子表面笑上呵呵的,背地里卻是心狠手辣、愛耍陰招!

  葉福來在華人圈里有個外號,叫做鐵鎖橫江,就是因為他做事喜歡謀定而后動、一出手就掐住敵人的七寸,如同橫江的鐵鎖,讓人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過葉福來卻有一個天生的克星,那就是他的寶貝兒子葉開,在極重血統(tǒng)的南洋華人圈,葉開一出生就帶著無限的光環(huán)。

  按照南陽堂葉家的傳統(tǒng),如果葉福來不把族長之位傳給葉開,那就只能效仿上三代族長,也就是他名義上的爺爺,從族中過繼一個血統(tǒng)純正的兒子來當繼承人,因為葉福來剩下的三個兒子,全都是娘惹生的,沒資格做族長!

  所以葉開,也是一個小號的鐵鎖橫江,不過他沒鎖住別人,正好鎖住了葉福來的七寸,要是葉開沒了,葉福來和父親葉隆信兩代人的努力就要拱手送人!

  “荒唐!荒唐!荒唐!”看著堂三哥葉福順的來信,葉福來氣得嘴皮子都開始哆嗦了!

  娶一個廣南女人?

  就算是廣南公主又如何?

  不提以后還有沒有廣南國都不好說,葉家族長這個位置怎么辦?

  會不會?葉福來的小眼睛瞇起來了,作為一個‘陰人’高手,最防備的當然也是被人陰。

  會不會葉老三是被什么人指使了?故意把葉開往廣南女人身邊引?

  不行!葉福來狠狠的一拍大腿,我得親自去趟曼谷!

  就在葉福來準備到曼谷的時候,葉開正把自己關(guān)在一間小屋里面苦讀新約全書,實際上也不是新約全書,因為伯多祿給他的只是新約全書中的福音書,包括著名的馬太福音和馬可福音,要背呢有點麻煩,但是誦讀問題不大!

  不過這件事對于葉開的刺激還是很大的,他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太弱小了!

  一想到那天那種無能為力的屈辱感,葉開就覺得臉皮一陣陣發(fā)燒,怒從心起的他恨不得把手中的書丟掉。

  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這么干,因為他知道伯多祿說讓人把他砍斷雙腿,丟進滿是鱷魚的池塘絕不是在說笑。

  他現(xiàn)在所謂的身份,包括葉家族長之子,阮福映未來的妹夫,以及珍娜小妞等貴婦眼中知識淵博的‘學(xué)問人’等等這些,都是虛的!

  就比如他是葉家長子、下一任族長的欽定人選這個身份,看著能唬人,但實際上在有權(quán)有勢的人眼中,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父親葉福來只是葉家的長房族長,并不是葉家王國的國王。

  拿到后世來說,葉福來充其量只是南陽堂葉家這個家族公司里,大一點的股東兼董事長而已,他自己或許可以憑借自身的權(quán)力與威望來調(diào)動葉家的力量。

  但葉開憑什么?

  葉家大大小小的長輩會聽葉開的?

  不可能!葉開覺得就算是家族中的邊緣長輩,堂三伯葉福順都不會聽他的!

  就好比王思聰能指揮動萬達的大股東以及董事會成員嗎?想都別想!

  就算是葉福來,碰上一般的事他肯定會維護葉開,但要是碰上伯多祿這種強有力的南洋白人呢?

  會有什么反應(yīng)還真難說,畢竟葉福來不光是葉開的父親,他還得為十來萬南陽堂葉家人負責(zé)!

  還是太弱小了?。∪~開從沒有一個時刻像現(xiàn)在這樣,極其渴望自己能變得強大起來!

  就現(xiàn)在這樣,不說為南洋華人做點什么,連自己的命運都把握不住,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尤其讓他覺得屈辱。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還是葉開太不了解這個時代了,殖民時代不是一個講理的時代,但同時也是對人才極度渴求的時代。

  他身為北大年的華人豪族繼承人,竟然還精通法語和歐洲歷史,能文能武、政治視野也不錯,又搭上了阮福映這條線,只要不出意外,起飛是遲早的事!

  他以為自己展現(xiàn)出過人的才華,就能為他迎來更多的尊重與關(guān)注,其實確實也迎來了,但隨之而來的還有威脅!

  對于更上一層的大人物來說,自己身邊出現(xiàn)這樣的人才,得不到就一定會毀掉,不然留下被競爭對手籠絡(luò)?或者讓他慢慢長成一個威脅嗎?

  對于伯多祿來說就更是如此了,他在南洋傳教十幾年,但取得的成果可以說很慘淡,中南半島上的人多信仰佛教,南洋群島則多是綠教的地盤,各國的統(tǒng)治者不論大小,對他采取的都是敵視態(tài)度。

  走投無路的阮福映是他唯一的希望,因為按照他和阮福映的約定,等到阮福映復(fù)國成功,不僅會割讓幾個港口島嶼給法國,還會讓天主教自由的在越南國內(nèi)傳播,同時越南還要充當法國人在南洋的打手!

  按照伯多祿對于西山朝和北鄭的武力值估計,只要能從法國帶來一支五艘左右的70門炮以上軍艦組成的艦隊,再加上一兩千雇傭軍和上百名基層軍官,阮福映復(fù)國是肯定可以成功的。

  他一直在阮福映身邊埋有眼線,在知道阮福映并沒有處死葉開的想法之后,伯多祿就敏銳的感覺到了葉開的價值。

  這個唐人小子是個兩面通?。〖僖詴r日他一定會成為法越之間溝通的橋梁,這樣的人,伯多祿怎么可能不捏在手里?

  “葉!你學(xué)的怎么樣了?我聽安娜轉(zhuǎn)述過你對俄國農(nóng)奴制,以及葉卡捷琳娜二世的見解和剖析了,很精彩,我發(fā)現(xiàn)你不僅比大多數(shù)黃種人都聰明,還比大部分歐洲人也聰明!”

  剛剛吃完晚餐—幾條烤小魚和幾塊面包,伯多祿就拿著一盞鯨油燈走了進來,葉開沒好氣的看了這個看似慈祥實則陰狠的老潑皮一眼。

  “既然皮諾克斯先生都說我比大多數(shù)人聰明了,我當然已經(jīng)學(xué)習(xí)完畢了,不但能誦讀,我還能背誦呢!”葉開帶著淡淡的不滿看著伯多祿,順便還背了一小段馬太福音。

  “很好!要是你的語氣中沒有帶著憤怒就更好了,看來圣經(jīng)的并沒有讓你平靜下來!”

  伯多祿將鯨油燈放到了一張小桌子上,然后自然的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葉開冷笑了一聲,“皮諾克斯主教,你真的認為我不應(yīng)該憤怒嗎?您傳教的方式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葉,我的孩子,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都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就如同我強迫你誦讀圣經(jīng)一樣,你以為我在害你,其實我是在幫助你!”

  臥槽!葉開真是被驚到了!這就像一個Q殲犯對被他強迫的受害者說,其實我不是在傷害你,我是對你好,我是為了讓你爽才這么做的!

  雖然理智一直在告訴葉開,他現(xiàn)在不能傷害面前這個白皮,但心中的怒火已經(jīng)抑制不住了!

  他悄悄往前移了兩步,現(xiàn)在只要一個當胸飛踹,葉開很有信心直接把身材肥胖的伯多祿送去見他的上帝!

  “你想要殺了我!我感受到了殺意,不過我還是建議你把我的話聽完,因為這對于我們雙方都有好處!”伯多祿看著不斷逼近的葉開,很是鎮(zhèn)定!

  “好!我到是真想聽聽你要說些什么!”葉開已經(jīng)移動到了隨時可以攻擊伯多祿的位置了。

  他在心里發(fā)誓,這個老騙子要是拿不出讓他信服的理由,就算是死,他也要先弄死這個家伙!

  “當年我第一次到這片土地的時候,才剛剛過完二十四歲的生日,當時我受巴黎外方教會的委派,意氣風(fēng)發(fā),發(fā)誓要將這片土地納入上帝的懷抱。

  我滿心以為我會成為一位在主在東方的偉大使徒,或許等到年老的時候,還有可能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一個圣字!”伯多祿瞇著眼睛,仿佛陷入了回憶中!

  “可是今年,我已經(jīng)四十三歲了,還只能在一些沿海的小漁村里傳教,而常年居住在這片炎熱的土地,也讓我的身體每況愈下。

  我想我很可能不會擁有太長的人生了,我是真的很想念我的家鄉(xiāng),雖然這違背了我對主立下的誓言!

  不過幸運的是,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遇到了阮王殿下,他是我在這片土地上遇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不那么抵觸我主的存在”

  呵呵!葉開臉上不動生色,心里卻忍不住要笑出了聲,這老騙子還是不了解東方人,阮福映那是不抵觸天主教嗎?他只是饞你的身...呃...饞你的法國援助而已!

  “我知道,這位跟我一樣快要絕望的國王,很可能只不過是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已,他并不是真的不抵觸我主!”

  伯多祿看了葉開一樣,作為一個常年忽悠人的老神棍,他能不知道阮福映心里怎么想的?

  “但我不在乎!”伯多祿接著說道,“因為我有極大的信心能夠影響到這位走投無路的國王。

  只要他還離不開法蘭西的援助一天,他就必須是我打入安南國的釘子,哪怕就是裝的,只要裝上十年二十年,假的就會成為真的!

  為此,我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在阮王殿下身上,我為他建立了兵工廠,拉來了雇傭軍,買來了大批的西洋軍械以及戰(zhàn)艦。

  還給了他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信心,只要我還支持他,他就會相信自己能恢復(fù)阮氏廣南國!

  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與阮王的私人友誼上的,我相信,只要我還在他身邊一天,他對法蘭西以及我主的承諾,都會兌現(xiàn)。

  可是,要是我不在了,那就很難說了!”伯多祿一口氣將所有的話說了出來,仿佛一下就蒼老了幾十歲!

  阮福映的跟他的私人感情,以及阮福映對他個人的感謝,并不是伯多祿想要的!

  把天主教埋進廣南乃至越南人心中,讓越南成為法國在遠東最忠實的小弟,一如歷史上最開始的英日關(guān)系那樣,這才是伯多祿想要的!

  這才對嘛!葉開點點頭,這老騙子果然不會那么傻,要是他真的相信私人友誼與感恩之情能在國家大事上有多靠得住,那他就沒資格坐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上。

  而且伯多祿的判斷很準確,歷史上他病死于軍中之后,阮福映對他倍極哀榮,追封他為太子太傅、悲柔郡公,阮氏王族的子弟都親自來給他送葬。

  但做完這些,阮福映轉(zhuǎn)頭就閉關(guān)鎖國,重新回到了東亞儒家文化的懷抱。

  “在你之前,為了防止發(fā)生這種事情,我曾選定了一個我的代理人,以備在我不在的時候,能讓阮王陛下履行他的承諾!”

  “是黎文悅嗎?”葉開一下就想到了那個陰狠的紫袍太監(jiān)。

  這家伙在廣南人中是個極為特殊的存在,他不僅僅是阮福映的心腹太監(jiān),還擁有著一支武裝,他本人更是能為阮福映在戰(zhàn)場上沖殺,更有傳言說他跟阮福映有著說不清的關(guān)系,那種...關(guān)系!

  在越南歷史上黎文悅終其一生最少前后三次救過阮福映的命,而阮福映也一直對他信任有加,這個死太監(jiān)同時也是越南國內(nèi)天主教的強有力支持者!

  “你果然很聰明,我相信你應(yīng)該只見過黎將軍一面,甚至沒有見過,但你卻能迅速的想到他就是我選定的代理人,還真是不簡單,我越來越欣賞你了!”

  伯多祿心如怒海波濤,但表面上還是十分鎮(zhèn)定,葉開的表現(xiàn)真是嚇到他了,難道這就是天生的政治直覺嗎?太可怕了!

  “哼哼!”葉開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皮諾克斯先生,你真的了解東方的權(quán)力模式和運行規(guī)則嗎?

  黎文悅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資格,他當不了什么代理人,你的選擇可能反而會害了他的性命!”

  終于有機會嘲笑伯多祿了,葉開很開心的吐槽了起來。

  黎文悅不過是阮福映身邊的太監(jiān),雖然他是一個罕見的太監(jiān)將軍,還很可能跟阮福映之間,存在著漢武帝與韓焉那樣的關(guān)系。

  但這恰恰注定了,黎文悅不可能在阮福映面前保持相對獨立的態(tài)度!

  “是啊!但我沒有更好的人選了,不過..!”伯多祿輕哼了兩聲。

  “不過,我得感謝上帝,一定是他把你送到了這里,不然你不會精通法語,也不會對歐洲如此了解,這一定是主的安排!一定是的!”

  說到這里,這個胖胖的傳教士猛的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扭曲而狂熱,鯨油燈的火苗搖晃了兩下,氣氛突然變得詭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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