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測

　　“舒姨，您真的決定要加入起義嗎？”風(fēng)芹憂心忡忡地看著眼前這個雖然芳齡不小，卻仍身材高挑，容貌出眾，氣質(zhì)上佳的女子。

　　舒拂淺淺一笑，雖沒有正面回答問題，不過眼神中卻透露著堅定。

　　年輕且魁梧的小伙商就雙手抱拳：“舒姨，我和我的弟兄們都很感激您。畢竟您也知道，我們都沒什么文化，只是光憑著一身武力和勇氣便就上前拼了。但是就最近的幾場戰(zhàn)事來看，唉……有勇無謀也是節(jié)節(jié)敗退啊……”

　　舒拂擺了擺手：“是我感激你們才對。好了，廢話我們就不多講了，我剛畫出了一幅地圖，你速速將這幾場戰(zhàn)事的情況與我說明，我好想想策略。”

　　風(fēng)芹見二人認(rèn)真地比劃著，商討著，更加佩服舒拂這個女子，同時也暗暗下定決心自己要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從前舒拂沒來的時候，看著每天勞累的母親，她總是疑惑，為什么女人一到十三四歲，就得談婚論嫁，然后一輩子都依附著丈夫，但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在她眼里，舒拂是自由自在的，而且她比村里的女子都要有才華，別的不說，最明顯的就是她識字。在這里，識字的都是少數(shù)，而且少數(shù)里還都是男人，這令風(fēng)芹感到很震驚。而且自從舒拂來了以后，大家都可以讀書識字，可以領(lǐng)略先人們絕佳的智慧，而且能見識到外面的世界。在小的時候，她還以為這座小小的村落就是全部人的歸途，從來沒想過原來別的地方還能這么廣闊?？傊?，她很佩服舒拂，希望自己長大以后也是這樣，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而不必為了家庭付出自己一輩子的青春。

　　風(fēng)芹悄悄地出去了，不過屋內(nèi)二人都沒有察覺：“這次把你們打得片甲不留的是容景大將軍吧？”舒拂試探道。

　　商就神色凝重，搖了搖頭：“不是，這幾場是以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刀寒領(lǐng)兵，打法很奇怪?！彼D了頓，思考了一番：“話說，容景是誰？”

　　果然不出她所料，容景還是沒得善終啊。舒拂心想。如果他還健在，絕不會容忍有人在酈朝的版圖里造反，一定會親自出征。一生為國拼命，最后他還是被效忠的君主懷疑甚至丟了性命。這么多年了，他還是這么的殺伐果決。是啊，上位者哪個不是心狠手辣？只是午夜夢回的時候，對著冷冰冰的宮殿，他會不會感覺到一絲的孤獨？

　　“沒什么，只是從前我研究兵法的時候，知道酈朝的容大將軍很厲害，酈朝的半壁江山都是靠他的鐵騎打下來的。他的打法也很絕妙，我今日回去翻翻看還能不能找到給你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說完，便盯著地圖：“詳細(xì)說說，刀寒的路線?！?p>　　商就手指凜河，眼眶泛紅，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末了，雙手青筋突起，還惡狠狠地補了一句：“刀寒那孫子，我定殺了你給伍大哥報仇！”舒拂聽完，舉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別沖動，有勇有謀才能為你伍大哥報仇。”心下嘆服：這老天總是這么幫著他！就連現(xiàn)在，名將老的老，死的死，各地暴動，還是有這么一個奇才來輔佐他：沒有人手，就地赦免，借河偷襲，擾亂軍心——這是個優(yōu)秀的對手，她更期待在戰(zhàn)場上的碰面了。

　　她沉吟了一會兒：“如今我方大敗，酈軍肯定乘勝追擊，如果不出我所料，就是今晚?！闭Z畢，她神色忽然更加凝重，定定地看著他：“商就，你千萬要記住，不可沖動行事。刀寒他很可能利用你這個弱點來激你！”語氣嚴(yán)肅得令商就愣了愣，一會兒才應(yīng)了聲好。

　　可她心下暗暗嘆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今，只能自求多福了——但愿刀寒還不知道商就這個致命的弱點。可是，一開始就只能祈求對手沒做好準(zhǔn)備，這場仗就已經(jīng)輸了一半……

　　她想過要換主帥，可是就據(jù)她觀察，白天那幫弟兄們的忠心，對逝去的伍覺安排的信任程度，都直白地告訴她——不可能。她只好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走吧，去動員弟兄們吧！”

　　出了屋子，商就一吹哨，眾人便在短時間內(nèi)集齊了?？聪蛏叹蜁r是滿臉的尊敬與忠誠，看向舒拂，卻都寫滿了疑惑。商就清了清嗓：“這便是我尋了良久才尋到的舒軍師，大家以后看到她就跟看到我一樣，明白了嗎？”沒有商就意料之中震耳欲聾的附和聲，卻充斥著不滿的竊竊私語：“怎么回事？怎么是個女人？”“女人家家的頭發(fā)長見識短……”“這商就怎么回事？居然找個老女人來當(dāng)軍師？瘋了吧！”“虧伍大哥這么信任他……”

　　舒拂淡淡一笑，意料之中。逃出牢籠這么多年，原本以為她終于可以獲得自由與新生，卻發(fā)現(xiàn)天地雖好，她很自由，可女人們的命運卻依舊跟她從前看到的沒有任何差別——出嫁前從父，出嫁后附夫。而男人們也不把女人當(dāng)人看，或許只是個生育工具；更可悲的是，一些女人也完全站在了男人的立場。她想了想，也許是教育的原因，等她用盡自己的積蓄與人脈辦了私塾，卻發(fā)現(xiàn)教育并不是根源。她苦苦追尋著一個答案，但直到現(xiàn)在她也看不清楚。

　　“肅靜！”商就猛地大喊，把舒拂也嚇了一跳，眾人頓時噤若寒蟬?！笆孳妿熆墒沁B伍大哥都很欽佩的人，你們膽敢如此說她，是不是都不想活了？！”冷風(fēng)不時刮過，吹得這幫弟兄們是更加不敢出聲。

　　舒拂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眾人，大部分人都只是表面上服從，他們不屑的神情與緊握的雙拳早已出賣了他們，想必伍覺也是個輕視女子之徒?！昂芨兄x商將軍對老身的信任，既然大家都不滿意老身，那老身告辭便是。”舒拂說完，行了個禮便轉(zhuǎn)身離去。

　　“舒姨，舒……”商就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可是他卻也沒有進一步行動。是啊，就算他一人信任她，可他畢竟不是一個人戰(zhàn)斗。罷了罷了，這軍隊靠自己也能組建，何必非要再一次當(dāng)輔佐的角色？話說回來，若不是商就的養(yǎng)母是她的好友，也還照顧過當(dāng)時仍是幼童的商就一段時間，她還不樂意給這么一群沖動、愚忠的人當(dāng)軍師呢。

　　和風(fēng)芹一塊回到小家時正是她預(yù)估的刀寒來進攻的時間——震耳欲聾的喊叫聲和廝殺聲，漫天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天空。她心中仍盼望著，盼望著他們可以打贏這一場仗，畢竟，他們已經(jīng)一退再退了，這次如果再輸，恐怕這場大半個酈朝都爭相響應(yīng)的農(nóng)民起義，會元氣大傷。

　　不過經(jīng)過這次起義，現(xiàn)在的他估計在連夜跟大臣商討怎么調(diào)整治國政策吧。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如今他該懂了！她想道。就在此刻，一個想法也忽然從她心頭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