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仙師，不是我故意壓價(jià)——”

　　雜貨店的文掌柜搓著手，看了姜小古一眼。

　　姜小古梳著個(gè)男子發(fā)髻，身著一套灰不溜秋的短打，腰間掛著他上次送的獵刀。

　　腰看上去還沒他大腿粗，但她拉來的妖獸，其中還很有些二階的。

　　身為初級武士的文掌柜自己去獵，都得叫上幾個(gè)兄弟。所以就算她看上去并無修為，文掌柜對她卻是客客氣氣。

　　“上次你賣給我的妖獸，肉被味全樓買去了，客人吃了拉肚子啊。”

　　文掌柜嘆著氣蹲下，用木棍扒拉著妖獸尸體。

　　果然沒有傷口。

　　“你這是毒死的吧？你應(yīng)該提前告訴我一聲啊——”

　　“要不要？”

　　姜小古冷不丁開口了，聲音像是冰塊砸在地上，又冷又脆。

　　文掌柜給自己鼓了鼓勁兒，伸出兩個(gè)手指頭。

　　“這回我只能給你兩塊靈石，你看行不行？”

　　姜小古偏了偏頭，目光朝掌柜望過去，像是盯著他看，又像是完全沒在看他。

　　文掌柜腿肚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心里有點(diǎn)發(fā)怵。

　　姜小古若有所思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腳。大腳趾從鞋面的破洞上露了出來，翹了翹頭。

　　“我再送你一雙靴子?！蔽恼乒衩Σ坏卣f道。

　　看到姜小古的頭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他如蒙大赦般呼了一口氣，抬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

　　“爹！爹！”

　　一群孩子沖進(jìn)雜貨店。

　　梳著總角的少年小順兒一進(jìn)門，把背上的小姑娘換到懷里，臉上汗水和淚水交織在一起，邊哭邊喊：

　　“小英子！英子——”

　　小英子在他懷里雙目緊閉，鼻翅扇動，小臉呈現(xiàn)出紫紅色的斑塊，看上去很是駭人。

　　“這、這是——”文掌柜急直了雙眼，搖晃著女兒的肩膀，一時(shí)不知如何是好。

　　姜小古在一旁看了一會兒，撥開眾人，走上前來，把小手指放在小英子唇上，一滴透明液體從指尖滑下，落入小英子口中。

　　文掌柜驚慌失措，干瞪著姜小古，突然想起那些被毒死的妖獸，臉上血色全無。

　　“爹，小英子醒了！”

　　文掌柜一怔，跑回女兒身邊。

　　小英子臉上的斑塊正在消散，睫毛抖了抖，眼睛眨動幾下，終于睜開了。

　　待文掌柜想起來要感謝姜小古時(shí)，她已經(jīng)離去。掌柜百感交織，激動地猛烈晃頭。

　　高人?。」幻鏌o表情的都是高人！

　　姜小古并沒走多遠(yuǎn)，正停在街邊休息，欣賞自己的新靴子。

　　剛才她還在心中默算，兩塊靈石買了靴子外，剩的夠不夠買丹藥，誰知掌柜就主動提出要送她一雙。

　　上次送她獵刀，這次送她靴子，那掌柜還真是個(gè)好人。

　　自己順手救了小英子，就是他的福報(bào)吧。

　　目前的一滴蠱毒剛好可以抵消她體內(nèi)的毒素，小英子也是運(yùn)氣好。

　　小古打量著自己這一身。

　　粗布裙、獸皮帶、革靴，越看越喜歡。

　　這都是她自己的東西。

　　以前身為洛意的蠱師，她穿的都是神級仙品。但那是天君賞賜，說到底還是別人的。

　　就連她本身，也是洛意的奴仆和武器。

　　小古伸手摸了摸胸口，依舊堵悶。這是自由的代價(jià)。

　　當(dāng)初她偷了歸於珠，許愿要解除血契。為了躲避洛意的追擊，跳下建木門，來到下界。

　　不知道是歸於珠本身，還是被洛意打傷，又或者是因?yàn)榻净覡a的損害，歸於珠碎裂了，碎片像霧一樣漂浮在她體內(nèi)，封印住了她所有的修為。

　　但蠱心還在，只要勤加修煉，蠱術(shù)就會慢慢恢復(fù)。

　　姜小古歇夠了，重新拖起板車，朝城北走去。

　　城北專賣修煉所用之物，丹藥店有好幾家，分屬靜河城中的修仙家族。

　　為了突顯修士的身份地位，這些店鋪除了本身很高外，還修在挑高的四方地基上，氣勢巍峨。

　　姜小古隨便選了一家店，把板車放在臺階下。

　　“喂！把你的車拖開點(diǎn)——”

　　站在門口的小伙計(jì)沖她嚷嚷著，作勢就要下來趕她走。掌柜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伙計(jì)，一步跨前，滿臉堆笑。

　　“沒事、沒事。里面請、請?！?p>　　掌柜狠狠瞪了小伙計(jì)一眼。小伙計(jì)委屈得很。

　　怎么看這都只是一個(gè)凡人。剛才拉車的時(shí)候，她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來了，臉漲得通紅，怎么會是修士？

　　“你沒聞到她一身妖獸味兒嗎？凡人敢去獵獸？你看她在這修士云集的城北，都那么從容自若，會是凡人？”

　　開店做生意，最忌諱看人下菜。作為掌柜，見多識廣，總覺得這人氣質(zhì)不一般。在門外壓低聲音教訓(xùn)小伙計(jì)，又對店里的其他人打了個(gè)眼色，讓他們放機(jī)靈點(diǎn)兒。

　　姜小古盯著架子上各種顏色的小瓶子，盤算是買療傷的丹藥，還是買增加修為的。

　　這時(shí)，伴隨著一陣咳嗽聲，一名年約十八、九歲的瘦弱男子走進(jìn)了門。

　　立刻有伙計(jì)迎了上去，遞給那名男子一個(gè)玉瓶，彎腰行禮道：

　　“九少爺，這是您的寧神丹。”

　　九少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過玉瓶收在懷里。

　　一陣猛烈的咳嗽讓他幾乎直不起腰，把著墻歇了歇，才按著胸口，緩步朝樓上走去。

　　店里的其他人都望著他的背影，目光中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幸災(zāi)樂禍。

　　“給我一粒復(fù)傷丹。”

　　姜小古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九少爺肩頭一震，猛地停住腳步，扭頭朝她的方向望過去，雙眼頓時(shí)通紅。

　　“一粒？”

　　姜小古面前的伙計(jì)回過神來，訝異地重復(fù)了一句。

　　正在數(shù)靈石的小古手懸在空中，緩緩抬起頭，盯著伙計(jì)，一字一句地問道：“一粒怎么了？“”

　　“沒、沒——“”

　　伙計(jì)趕緊轉(zhuǎn)身，拿出一個(gè)巴掌大的精美玉盒，裝上一粒復(fù)傷丹，用雙手恭恭敬敬地送到她面前，整個(gè)過程一氣呵成。

　　姜小古心里松了口氣。

　　她還以為他們不賣一粒呢，看那盒子也得賣一塊靈石吧。

　　真好，隨便選家店都這么靠譜。

　　付了靈石，小古直接把丹藥塞進(jìn)嘴里。清涼的藥液注入體內(nèi)，猶如石沉大海，連個(gè)泡都沒冒。

　　果然沒用嗎？

　　下次再試試別的吧。

　　姜小古把玉盒揣在懷里，朝板車走去。

　　片刻之后，一道白色的身影從丹藥店里掠出，追著她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