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賽爾,你帶領(lǐng)兩個千人隊再次攻打東面城墻;阿齊茲,你帶領(lǐng)兩個千人隊攻打西面城墻!”侯梅德大聲吩咐道。
他現(xiàn)在很不高興。雖然現(xiàn)在才是八月十五日中午,從正式開戰(zhàn)到現(xiàn)在才過去不到五個小時,這時沒能攻陷城池挺正常的。
但在侯梅德看來,大食軍隊的戰(zhàn)斗力天下第一,他派出的士兵又比唐軍將士要多,應該一舉奪取城池才正常。尤其他早上已經(jīng)對薩利赫放出豪言,十二個小時內(nèi)就能奪取新城,而唐軍的表現(xiàn)竟然讓他有一種或許不得不將豪言吃回去的感覺,使得他不知為何更加憤怒。
“你們兩個如果不能帶兵打進新城,我就用石刑將你們處死!”他大聲對二人說道。
“賽義德!”薩利赫這次忍不住了,先命令納賽爾與阿齊茲離開,又讓侍衛(wèi)也暫時出去并且放下帳篷門簾,這才同他說道:“賽義德,你不能這么沖動!”
“秦那斯坦的古代軍事家說過這樣一句話:‘主不可怒而興兵,將不可慍而致戰(zhàn)’(這十四個字他用漢話說的),意思是國王不能因為生氣而出兵攻打某個國家,將領(lǐng)不能因為生氣派兵與敵軍交戰(zhàn)。如果在非常生氣的情況下出兵作戰(zhàn),那么很容易因為不理智的行為給軍隊造成不應該有的巨大損失,甚至慘敗。”
“現(xiàn)在咱們的總兵力是城內(nèi)守軍的十倍以上,不論怎么打都不會戰(zhàn)敗,但因為你在生氣之下的錯誤指揮導致的士兵傷亡,你不考慮嗎?那可都是咱們最信任的子弟兵,很多人父輩就跟隨總督到處征戰(zhàn),你忍心讓他們毫無意義的戰(zhàn)死嗎?”
“是我錯了。”薩利赫剛開始說話的時候侯梅德還一臉不服氣的樣子,背過身去;但聽到最后這段表情發(fā)生變化,轉(zhuǎn)過身誠懇的同薩利赫說道。
他入伍后也是從普通士兵干起,現(xiàn)在麾下一些士兵的父親或叔叔他也認識,想到自己的做法確實可能讓這些最值得信任的士兵白白送死,終于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既然命令還沒有正式下達,那就不算什么大錯。我過去也犯過類似的錯誤,沒什么。”
薩利赫頓了頓又說道:“只是,你以后還是要多聽取別人意見,而不是獨斷專行?!?p> “這幾天我發(fā)現(xiàn)你麾下的將領(lǐng)與幕僚對你都非常懼怕,幾乎不敢提出反對意見。這可不是好事,一個人再聰明也可能犯錯誤,需要別人指出,不然可能會造成嚴重后果,尤其是面對秦那斯坦人這樣不弱敵人的時候?!?p> “咱們這些當初一起跟隨總督的人當然敢互相指出錯誤,誰也不會在意;但咱們的身份地位都已經(jīng)很高了,擔負著不同重要職責,也很少能夠聚在一起,所以必須讓下屬敢于提出反對意見,不論是對是錯。”
“我知道了?!焙蠲返曼c點頭。
“我把納賽爾與阿齊茲叫進來,你重新安排他們的任務。”薩利赫道。
但卻不想侯梅德忽然說道:“薩利赫,你暫時幫我指揮吧?!?p> “啊,為什么要我暫時幫你指揮?”
“我雖然明白你說的道理是對的,但我仍然急于攻陷新城,進行指揮容易犯下錯誤。你先幫我指揮,我再冷靜兩個小時?!?p> “不行,你是這支軍隊的統(tǒng)帥,我不能代替你的職責。”薩利赫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想想又道:“你如果實在擔心犯下錯誤,就暫時停止攻城,督促工匠打造投石車和云梯,等到有足夠的器械再進行攻城?!?p> “那就按你說的辦?!焙蠲返铝⒖虒Ⅶ庀聦㈩I(lǐng)都叫來,按照薩利赫的建議分派任務。眾人都有些驚訝,但誰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答應一聲就離開帳篷執(zhí)行去了。
“我睡兩個小時覺,你幫我盯著點。”他又對薩利赫說道。
“好?!边@他還是可以答應的。
聽到薩利赫答應,侯梅德立刻躺在了草草鋪就的床上,不一會兒就鼾聲如雷,進入夢鄉(xiāng)。
……
……
“幾點了?”靠在墻邊的張滸從夢中醒來,聽城外仍然一片寂靜,大食人沒有絲毫攻城的跡象,問身旁人道。
“已經(jīng)申時初了?!蹦侨说馈?p> “都這個時候了,我記得大食人是午時正退走的吧,都過去一個半時辰了,不僅步軍不再出動,就連投石車都沒聲音了。大食人在琢磨啥?”張滸很不解。
“大食人在等著更多投石車造好?!泵腺н@時正好走到這兒,聽到張滸的話,說道。
“等投石車造好?他們剛才投石車還不夠多?”張滸先行過禮,又問道。
“不夠,至少大食人認為不夠?!?p> “那多少足夠?”
“我如何能夠知曉?我只知曉,如果他們再次發(fā)動進攻,必定比前次攻勢猛烈許多?!?p> 說完這句話,孟侑走開繼續(xù)巡視去了。張滸看了看城墻長度,同旁人說道:
“還能如何猛烈?城墻只有這么長,也沒法讓更多的人一塊攀登。難道同時攻打四面城墻?他們兵多,四面圍攻確實更易攻破城池;但那和咱們就沒干系了,就算真的被大食人在十二個時辰內(nèi)打進來,只要不是丟在這一面,咱們也盡力了,不是咱們失職。”
“張老大說得對。”眾人都附和道。
張滸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忽然一眼瞥見單獨坐在一旁也不說話的丹夫。張滸起身來到他身旁說道:“怎么,不和大家閑聊。”
“我,我,”丹夫張嘴結(jié)舌,想說話但又說不出來。
“我明白?!睆垵G坐在他身旁,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說道:“頭一次上戰(zhàn)場,心里承受不住十分正常,我當初也嚇得要死,拿著刀愣愣的站著,差點兒讓人砍死。”
“還有劉琦,你們是不知曉,四年前怛羅斯之戰(zhàn)劉琦頭一次打仗,在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的還還好,砍殺了好幾個敵人自己一點兒傷都沒受;但退下來后坐在地上,發(fā)病了似的不知道嘀咕啥嘀咕半天,飯也吃不下去,還是我硬給他塞進去的。”
“劉大兄也這樣?”丹夫非常驚訝。在他看來,短時間內(nèi)從士卒升為都尉,如同天神一般,即使頭一次上戰(zhàn)場也應當表現(xiàn)的好得不得了,卻不想也這樣。
“也那樣。”張滸笑道:“你想象不到吧。但他確實那樣?!?p> “所以,你不論表現(xiàn)的如何,都十分正常。你以后日子還長著呢,這次表現(xiàn)不好,下次就好了,用不著怪自己。”
“我明白了,多謝張叔?!钡し蛎黠@情緒好了許多,笑著說道。
“咱們都是鄰居,不用謝。”張滸笑道。
“那個,張叔,”丹夫又想同張滸說幾句話,但他的話才起個頭,天空中忽然傳來尖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