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之后，齊天圣方才明白為何費靈兒要穿正裝過來。
她的這個客戶住的是一座比蒂芬特看起來還要豪華的中式別墅，僅前院的林蔭道便走了三分鐘。
法國梧桐有些年頭了，綠蔭的掩映下，各式盆景和奇花異草在道路兩側(cè)擺著，三個身著制服的園丁正在給枝葉噴水。
費靈兒熟門熟路地從一樓旋轉(zhuǎn)臺階徑直繞上二樓，鏤空雕花的木門敞開著，豪奢敞亮的兩百米大客廳只坐著一個女人，一個妝容精致但面色憔悴的中年貴婦。
她聽到門外動靜，迅捷地扭過頭來，犀利的眼神掃射過來，一雙黑眼球閃閃發(fā)亮，氣場很強(qiáng)，像個事業(yè)重的女強(qiáng)人。
齊天圣渾身一凜，不敢正視她，很慫地站在費靈兒身后，環(huán)顧著房間的陳設(shè)。
名貴的擺飾自不用說，驚奇的是墻壁四周掛滿了各種照片，主角似乎都是同一個男孩。
費靈兒主動介紹齊天圣：“卓姐，這是我助手小齊?！?p> “哦，歡迎。我是不疑的媽媽，卓楊?！?p> 女主人很自然地向他伸出右手，臉上擠出一絲禮貌的微笑。
齊天圣趕緊伸手輕握了下，冰涼和瘦骨嶙峋的觸感。
卓楊似乎注意到了齊天圣剛才訝異的目光，解釋說：“墻上的照片，都是卓不疑歷年獲獎的頒獎合影，以及參加娛樂綜藝的現(xiàn)場照片，隨時幫助他找回記憶?！?p> 卓楊主動帶他在客廳繞了一圈：“這一張是他和賈斯丁比伯的合影，旁邊站的那個女模是賈斯丁第四任太太——這個呢，是他在全國記憶大師總決賽的獲獎?wù)掌?，頒獎嘉賓是阿里巴巴的馬爺爺——哦還有這張，是他參加國際智能機(jī)器人峰會與AI現(xiàn)場PK瞬時記憶力的照片，三勝三負(fù)打成了平手，后來接連收到記憶力科研所的合作邀請?！?p> 費靈兒顯然上一次已經(jīng)充分了解了，齊天圣倒是咋舌不已，卓楊很滿足地介紹完畢后，帶他們在清式紅木椅入座。
一個仆人上前，各給三人遞上一盞龍井。
熱氣如絲如縷飄浮在上空，清雅的茶香在屋內(nèi)氤氳，卻沒能吹淡卓姐的滿目愁容，嘆了口氣，對費靈兒說道：
“他已經(jīng)52個小時沒有合眼了，最近病情反復(fù)發(fā)作，怎么勸也勸不好他。本來前兩天的檔期都排滿了，取消以后已經(jīng)賠了不少違約金，要是接下來再不振作起來，觀眾估計就要忘了他卓不疑了！”
齊天圣本來掀開杯蓋要喝茶，聽到這里頓了一下：他叫卓不疑？
敏銳的女主人迅速察覺到他的疑問，主動解釋說：“可能費小姐還沒告訴你，不疑是我收養(yǎng)的孩子，從小跟我的姓?！?p> 齊天圣點點頭，心里想的卻是：即便收養(yǎng)也應(yīng)該跟父姓，想必她是個沒結(jié)婚的富婆吧？
費靈兒說：“我前兩天來，就覺得他抵觸情緒很大，這一回又折騰這么久，身體估計已經(jīng)吃不消了，不如把這周剩下檔期全部空出來，我們集中來對他進(jìn)行治療?！?p> 卓姐有些疑慮，她不甘心道：“費小姐，你別嫌我卓楊斤斤計較，你知道他停工一周卓家損失多少嗎？兩千萬！兩千萬還只是出場費，不帶上廣告代言。如果他一直這樣下去，下周的廣告拍不下去，光違約金就是八位數(shù)?！?p> 齊天圣在心里默默換算了兩千萬，相當(dāng)于2020年的100萬，貌似確實有點多。
不過，為了錢不顧身心健康把兒子當(dāng)搖錢樹，還算是親媽嗎？她也確實是養(yǎng)母……看來親媽和養(yǎng)母還是有所區(qū)別的。
“總這樣間歇性犯病也不是辦法啊，不疑的心理疾病還是很特殊的，我建議集中幾天治療效果會更好，”費靈兒勸她，“他現(xiàn)在很脆弱，逼急了反而不行?！?p> 卓姐忿然道：“要不是我打小就逼他，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嗎？”
趁卓姐喝水的當(dāng)兒，費靈兒對齊天圣低聲解釋說：“卓不疑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在七八歲的時候就充分展現(xiàn)，他參加過全國各種記憶比賽，無一例外都是冠軍。從那以后，他不僅接到各種保健品的廣告代言，還頻繁在綜藝娛樂節(jié)目中亮相，與AI記憶研究所也有合作，簡直是一線明星一樣的存在?！?p> “過目不忘會不會也算是異能？”齊天圣疑問。
卓姐聽到了，氣不打一處來：“神童、記憶大師、移動U盤、照片式存儲器……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天生的，這些，全部都是我培養(yǎng)出來的！”
費靈兒暗暗瞪了他一眼，趕緊順著她的話說：“沒有任何成功是靠天吃飯的。不疑的這么大的名聲跟卓姐多年的苦心經(jīng)營是分不開的！”
她這么跪舔，齊天圣還是第一次見到，估計這單生意報酬不是個小數(shù)目。
“可他從來不這么認(rèn)為，”卓姐苦笑兩聲，“他把我當(dāng)作囚禁他的虐待狂，時時刻刻想著離開我——也是，我對他再好，在他心目中也始終是后媽……”
“怎么會呢，”費靈兒安慰道，“不疑只是壓力大造成的暫時性偏激型心理，只要我們悉心開導(dǎo)，相信他會體諒你的難處。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不會對你這幾年的辛苦付出視而不見的?！?p> 卓姐無奈地?fù)u了搖頭，指著屋里最內(nèi)側(cè)的一個房間，說道：“你去吧，他等你好久了?！?p> 費靈兒帶著齊天圣走到門前，正要敲門時，卓姐忽然站起身，遙遙地問她：
“費小姐，你真能治好他嗎？前面半年我請遍了國內(nèi)的名醫(yī)都拿他沒轍?！?p> 費靈兒胸有成竹道：“有哪個名醫(yī)能讓他苦等52小時不睡覺？”
卓姐慘然一笑，堅定道：“只要你能治好他，別說一周的檔期，半個月的檔期我也會給你專門空出來！”
半個月也就是兩周吧……
齊天圣覺得這個后媽真是想錢想瘋了。
費靈兒沖她乖巧一笑，不再說什么，輕輕敲響了卓不疑的房門。
房門漏出一條窄縫，一顆染著青灰色的西瓜頭從縫里冒了出來，大概十四五歲的長相，眼神卻帶有與年齡不匹配的陰鷙。
他瞅了眼費靈兒，又瞧了瞧齊天圣，用極其細(xì)微的聲音問道：“靈兒姐？”
費靈兒一愣，點了點頭，他舒了口氣，用力拉著兩人胳膊拽進(jìn)屋，又迅速地關(guān)門、上鎖。
門外只傳出卓姐的一聲悠長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