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屬于這里,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呢?”他無奈的盯著中年男人,后者又抿了一大口酒。
“我寧愿相信你是傷到了頭。”中年男人嘟囔著,顯然沒把他說的話當(dāng)一回事。
“反正,最近的怪事是越來越多了,有人還說自己在山那邊看見了魔鬼和蘿卜打架,今天又有一位看起來像領(lǐng)主的騎士的大人說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明天會是什么?反正我希望的就是麥子能自己跳到水車的槽里磨成面粉再自己裝好袋子回他們主人那里去,或者格羅申排著隊往我口袋里跳——格羅申你知道吧,就是這些鍍銀的硬幣,國內(nèi)外都可以流通?!?p> “嗯,就是你擅自從我這里拿的錢?”一提到這事他就立馬來了勁。
“你不能這么想。那些錢的一部分拿來買食物和藥,牧羊人配置的藥只夠幾天的,而且我們也沒辦法完全信任他,他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醫(yī)生。特蕾莎照顧了你這么久,難道不應(yīng)該得到些回報嗎,我把其中的一部分交給了鎮(zhèn)上的裁縫,運(yùn)氣好的話今天就可以送給她一身新裙子了,另一方面……”
“行,打住,我們回到剛剛的話題上來?!?p> 他打斷了中年男人瞇著眼大聲的抱怨,看起來錢這事就只能這樣過去了,他還有別的東西要問呢。
“好,好,隨你,大人,你說什么都好?!?p> 中年男人擺擺手,把瞇著的眼干脆閉上,愜意的靠著牛又灌了一大口。
“你說的那個奧戈恩伯爵,他住在烏瑞茲嗎?”
“不,他住在烏瑞茲附近的一個城堡里——叫什么來著,嗯,對,叫瓦列斯烏恩堡,或者叫它黑鴉堡,隨便你?!?p> 二人一邊閑聊,一邊走,路放到嘴里便短了許多,當(dāng)他們從話里面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能看見烏瑞茲教堂頂上的玫瑰花窗了。
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提著籃子的婦人,扛著鋤頭的農(nóng)夫,衣著鮮麗的富人,騎著高頭大馬的軍士。
這讓他想起曾經(jīng)逛街的景象了,也有這么多人,只是腳下踩著的不是凹凸不平的混著礫石的泥路,那些人也沒有這么奇特的穿著打扮。
那些模糊的記憶總是縈繞在他眼前,讓他簡直分不清現(xiàn)實(shí)與夢幻。
走到鎮(zhèn)外,中年男人的酒意也消散了許多,現(xiàn)在他要去給鎮(zhèn)子里面包房和附近村子里的幾個住戶送面粉了。
“好了,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分頭行動了?!敝心昴腥送O铝四_步。
“什么?”他明顯還沒理解中年男人的意思。
“你跟我來,肯定是想順道去拜訪一下伯爵,對吧?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你至少還記得回城堡的路吧?”
中年男人打了個呵欠,偷偷瞄了一眼他,后者臉上寫滿了疑惑。
“確實(shí),這封信,我該去拜訪一下他,不過我也確實(shí)不記得回去的路了。哈哈……”他強(qiáng)顏笑了兩聲。
這回輪到中年男人疑惑了,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隨即向他指明了去黑鴉堡的路。
“下午我會在酒館等你一小會兒,但不會太久,我還得趕回去看著特蕾莎,天知道這世道多么不太平。別忘了回來換藥,不過如果伯爵那里能給你換藥,也是不錯的事兒?!?p> 他沒說話,心想著自己渾身上下一條繃帶都沒有,換什么藥呢。
自己檢查過,身上的傷大多已結(jié)疤,他沒太把中年男人的話放在心上,只當(dāng)是喝酒喝糊涂的昏話就是了。
沿著烏瑞茲的林子往北邊走了一個半小時,途中還問了三次路來糾正自己方向上的錯誤。當(dāng)他看見塔樓和高大的城墻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到了。
瓦列斯烏恩堡不是一個多么雄偉的城堡,從外頭看只有大半個操場的占地,吊橋底下的鴻溝也沒那么深,也許這里不像邊境那么戰(zhàn)亂頻繁,城堡上站崗的士兵還有的正打著呵欠呢。
“停下!前面是軍事禁區(qū),平民不得入內(nèi)?!背潜らT口的守衛(wèi)在吊橋另一邊就叫喊著攔住了他。
“這里有一封信,是奧戈恩伯爵的?!彼贿呥@樣說著,一邊伸手去掏信。
“你是信使?”守衛(wèi)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他一番,又仔細(xì)的看了看信的封皮:“我沒見過你……但你可以跟我過來?!?p> 他跟著守衛(wèi)穿過幾棟民居,來到城堡最中心的領(lǐng)主大廳,按照要求,大廳的守衛(wèi)暫時收去了他的劍。
走過空曠的石磚壘成的大廳,兩個人的腳步聲回蕩在大廳里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咚咚咚的聲音,這樣的聲音讓他有些緊張,同時也有些興奮。
自己從伯爵那里獲得的信息也許能揭開自己的身份之謎,然后他就能弄清楚自己是怎樣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找回自己失去的記憶。
走過大廳的階梯,到了中上層,石磚砌成的冷冰冰的堡壘漸漸變成木制的生活區(qū)域,這里住著的是奧戈恩和他的家族。
陽光透過走廊木窗上的白色毛玻璃灑在了他們身后,透過開著的木窗可以清楚的看見幾公里之外的烏瑞茲,遠(yuǎn)處市鎮(zhèn)里的人影密密匝匝,就像站著的人看見了土層上忙碌的螞蟻群一樣。
伯爵在最靠里的房間里,這是最大的一間屋子,長方型的大桌子上擺滿了烤豬、烤雞鴨、葡萄、蘋果等各種各樣的食物,桌子旁擺著十二把空椅子。
伯爵背對他們坐在壁爐旁邊的椅子上,穿著褐色打底以黑藍(lán)相間的格子紋作為裝飾鑲著金邊的棉衣,外面又套了一件皮馬甲。雖然衣物厚實(shí),但他的頭看起來很瘦,而且略微有些禿頂。
衛(wèi)兵手持信件快步上前,小聲的對伯爵說了些什么,伯爵接過信件,撕開蠟封快速瀏覽了兩三眼。
“這封信不是我寫的,衛(wèi)兵,把這個騙子轟出去。”
伯爵站起身,隨手把信扔到了旁邊的爐火中,木頭在火堆里噼啪作響,很快那張關(guān)鍵的牛皮紙便隨著跳動著的火焰消失在了壁爐里。
這時他才看見伯爵的正臉,深凹的雙眼,塌陷還下勾的鼻子,雙頰像是用斧子剁過一般整齊的貼著牙床,似乎他稍一吸氣,牙齒就能在臉頰上印出形狀一樣。
對方整個人的狀態(tài)讓他感覺到十分的怪異,但仔細(xì)說又說不出來哪里不正常。
“可是……”
他吃驚的瞪大了眼看著伯爵,而后者則用閃著寒光的精瘦的眼睛盯了回去。他瞬間感到了一種沁人心脾的寒冷與恐懼,不由得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
“出去!”
轉(zhuǎn)眼間,橫著長矛的衛(wèi)兵已經(jīng)到了自己面前,在衛(wèi)兵的推搡之下,他雖然還有更多想要說的話,但也不得不就此作罷。
離開城堡的路上,他近乎崩潰,之前所有一切的努力都化為飛灰消散了。
煢煢獨(dú)立,在陌生的小路上走著,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就連最后的一絲關(guān)于身世的線索也斷在了這里。
他不理解為什么伯爵看見他是這樣生硬的反應(yīng),那上面明明有伯爵的印章,但伯爵卻連讓他說一句的機(jī)會也沒有。
懊惱的他低著頭一言不發(fā),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
等到他摸索回烏瑞茲的大路的同時,太陽已經(jīng)躲在了西邊的林子里,斜陽把他的影子在凹凸不平的泥土上拉的老長。
冬逆夏順
昨天到今天都沒有新的收藏,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