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良不明白二莊主為何放他離開,如果說兩人熟識還能理解,但是自己和她僅有一面之緣,還是在打掃院子時遇見的,何況她只是短暫的掃了我一眼而已。
這樣能解釋的理由只有最后一個了,那一定和師父秋月白有關(guān)。
秋月白,一個江湖鮮有人知的名字。
師父性格怪異,且不喜熱鬧交際,在御劍山莊當(dāng)了十年門客,然而整個山莊的人對他充滿敵意,個個冷眼相待,師傅卻毫不在意,自己也沒有詢問,因為這其中必有難言之隱。
再說說顧良的過往,十二歲那年母親生了奇疾,需幾味名貴藥草,他生而喪父,家中僅憑母親一人維持生計,貧苦艱辛。
于是便跋山涉水,日夜兼行來到藥王谷采藥,聞有激烈打斗之聲,便往之。
見一白衣男人裸露胸膛,腳步顫顫巍巍,手中提著一柄劍體修長滿是咒文的利劍與一龐大的大蛇對峙著。
見此狀,顧良打算悄聲離去,剛欲轉(zhuǎn)身,卻見那大蛇甩尾掃向那白衣男人,男人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小心!”
顧良下意識的沖過去一把將他推開,自己的后背卻是傳來劇痛。
“呀!少年郎你怎的了?我看你面色不太好??!”那白衣男人被我一推,仿佛大夢初醒一般,一股濃烈的酒氣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熏得顧良腦袋昏沉。
“我去!他不會剛才站著睡著了吧!”
心里還在疑惑這家伙是如何活到現(xiàn)在的,那大蛇卻是不讓人有絲毫喘息,猛地沖了過來。
已經(jīng)聞到那血盆大口的腥臭之氣。
“良兒不孝,先走一步了?!?p> 正當(dāng)顧良以為小命休矣之時,卻感到周身一暖。
“風(fēng)花雪月!”
是那男人的聲音,當(dāng)顧良再睜眼時,只有漫天的花瓣和身首異處的大蛇。
再看那醉酒的白衣男人,此刻右手握劍左手后背浮在半空,雙目炯炯有神,全身散發(fā)著柔光,仿佛仙人一般。
接著顧良只覺得兩眼一黑便再無記憶。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好詩!好詩!”
顧良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正在捧書吟詩的他。
“這是哪?”顧良下意識問。
“此乃吾之陋室,名曰萬花軒。”他放下書緩緩道。
“好痛!”后背傳來劇痛,原本還以為這一切都是夢。
“你受了重傷,還是不要亂動的好。”他走過來提醒說。
“我還得采藥,我娘還在家等我!”
一想到母親的病況,顧良掀被起身,卻感喉嚨一甜,“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然后渾身無力的倒在床上。
“你要采什么藥告訴我,我和藥王谷的谷主是舊識?!彼贿厧臀也裂?,一邊運(yùn)氣為顧良療傷。
顫巍的從懷里摸出一張藥方遞給他,他接過藥方看了一眼,“在家等我,我去去就來!”說完便提劍出了門。
天黑時他帶著一身傷回來了。
“差一點(diǎn)就輸給他了,還好我機(jī)智,這是你要的藥?!彼岩粋€布包裹放在桌子上說。
“我要回家,我娘生了病,還在等藥!”
心急回家的顧良又打算起來,卻被他死死按住。
“你家居何處?母親姓氏名誰?我替你母親送藥便是!”他連忙說道。
“你為什么要幫我?”顧良不禁有些疑惑。
“你不是也幫我了嗎?我這人不喜歡欠人情,自然是要幫你的?!彼Φ?。
再那之后,母親的病也好了,是他幫忙請的大夫,聽說是從藥王谷來的,厲害的很。
秋高氣爽,顧良和他坐在山頂上。
“謝謝你?!鳖櫫紓?cè)臉說道。
“謝我什么?”他有些不解的看著我。
“你幫我采藥還有請大夫,你放心,藥錢和診費(fèi)我一定會想辦法給你的!”顧良一本正經(jīng)的說。
“你叫什么名字?”他笑問。
“我叫顧良,回顧的顧,善良的良?!鳖櫫蓟氐馈?p> “顧良,好名字。你喜歡花嗎?”
他抬頭望著天上的雁群問。
“我母親很喜歡,她最喜歡蓮花了。我比較喜歡向日葵,既可以看又可以吃!”
顧良躺在草地上同樣望著那南歸的雁群,不過這是第二群雁了。
“花是很美的,它們有著人所沒有的高貴品質(zhì),有的出淤泥而不染,有的傲寒盛開,有的含苞怒放隨即凋零……即使它們知道自己遲早會凋敗,它們還是努力的去開,這種向死而生的意志是很少有人擁有的?!?p> 閉上雙眼陷入沉思,不知怎的,聽了他的這番話顧良想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該走了。”他站起身來。
“等等!”顧良連忙叫住他。
他看著從地上挺起來的顧良,沒說話。
“你的劍很美……”顧良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
“想跟我學(xué)劍?”他卻理解了我的話意。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望著他。
他笑了笑,“那你可要想好為何要學(xué)劍,想好了就來御劍山莊告訴我你的答案吧!”
他隨即便從山頂一躍而下,飛過之處皆是花瓣飄舞。
秋風(fēng)渡,顧良的生養(yǎng)之地,同時也是一處軍事要隘,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湖,易守難攻,可謂兵家必爭之地。
聽母親說,父親就是死在戰(zhàn)場上的。新皇登基,大整國政,關(guān)心民生,國力逐漸強(qiáng)盛。但是鄰國一直虎視眈眈,仿佛想趁這只猛虎打瞌睡時給予致命一擊。這個機(jī)會還是被他們等到了,那年顧良僅有八歲。
滿足于現(xiàn)狀的皇帝開始安于享樂,任命丞相林仲之代理朝政。
聞此消息的鄰國暗地派出間諜重金收買了林之仲,并派出殺手扮成南唐人通過林仲之之手潛入,準(zhǔn)備伺機(jī)刺殺南唐皇帝段景天,這一切都在悄無聲息的進(jìn)行著,誰都沒有察覺。
那是很冷很冷的一個早上,母親起的很早,顧良還在熟睡,突然“咚!”的一聲,房頂被一塊巨石砸穿。
顧良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來,母親驚慌的沖進(jìn)來抱起我就往后山跑,剛跑出去不久,一陣箭雨鋪天蓋地而來,“咚咚咚!”是擂鼓的聲音,“殺?。 薄安涣艋羁?!……”“殺光他們!……”殺聲震天。
全副武裝持刀挎劍敵國士兵從四面八方殺來,當(dāng)?shù)伛v軍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斬殺在床上,全軍覆沒,戰(zhàn)況慘烈。
伏在母親肩頭的顧良親眼目睹了鄰居一家人奮起反抗然后被亂刀砍死的場景,身體在發(fā)抖,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一支亂箭猛地射中了母親后背,母親摔倒在地,兩個持刀的敵兵朝我們走來。
“良兒快跑!別回頭!去后山!跑??!……”母親將摔在地上的顧良扶起來,又猛地推開,聲嘶力竭道。
此刻秋風(fēng)渡的朝陽剛剛升起,如血般的日光驅(qū)散了最后一絲黑暗。
映入顧良眼中的不僅是這如血的朝陽,還有那熊熊的戰(zhàn)火和一灘灘浸紅土地的鮮血。
“不,這不是我想看到的!”顧良的內(nèi)心在無助的喊著。哭喊聲、慘叫聲……聲聲入耳。
身體顫抖的更加劇烈,視線被淚水模糊,雙拳緊握,怒目瞪著走過來的兩個敵兵。
“這還有個嚇傻的小孩……”
“將軍下令不留活口!”
他們一步步走來,握著被血染紅的刀。
“把我的秋風(fēng)渡給我還回來!”
顧良嘶吼著朝那倆敵兵沖過去,雖然明白自己是不會贏的,但是,這里是他的全部?。∷澜绲奈ㄒ?!
腦海里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能逃,逃了就什么都沒有了,那些所珍視的美好的東西將煙消云散不復(fù)存在。
“守住,守住,守……住。”
明晃而又冰冷的刀揮來,倔強(qiáng)而又無力的拳頭也打了出去。
“守住……守住……”這兩個字一直在腦?;仨懼?。
死亡,對這個弱小無助的孩子來說還無法理解其真正的意義,但此刻卻要真實(shí)的發(fā)生,它是那么的遠(yuǎn)又是這么近。
一點(diǎn)寒芒先至,隨后龍吟嘯天。
“蒼龍嘯天!”
顧良還來不及反應(yīng)發(fā)生了何事,兩個敵兵的腦袋便滾落在地。
一個雙目纏著黑布條的白發(fā)老者手持一柄劍體漆黑的長劍朝顧良走來,好像隱約看到一條黑色的如墨般的游龍盤繞在劍身周圍。
“沒事吧孩子?”
聲音沙啞而又蒼老,他拄著劍蹲下身來摸著顧良的頭問。
用力的搖著頭,一是對他的回答,二是甩干眼中的淚水。
“那就好,對不起,我來有些晚了?!?p> 他站起身來,將劍一轉(zhuǎn)挽了個劍花,反手握住橫于身前。
“以劍為引,以心為證。天下皆白,唯我獨(dú)黑。三千化龍訣!”
執(zhí)劍的老者周身墨氣涌動,片刻間天地失色,只剩黑白二色。
從劍體涌出的墨氣化作萬千墨色的游龍,咆哮著沖向那些敵兵。
在顧良眨眼之間,一切都結(jié)束了,秋風(fēng)渡回歸寧靜。
“再無侵戰(zhàn),再無殺戮。眾生平等,領(lǐng)悟天志。這是我想要的世界。孩子,如果你想要守護(hù)你的世界,就必須有足夠的實(shí)力,要變的足夠強(qiáng)大才行。”
老者說完轉(zhuǎn)身遁于水墨,消失不見。
強(qiáng)大的實(shí)力嗎?那是顧良第一次如此渴望變強(qiáng),如此渴望擁有強(qiáng)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