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等紕漏,賓客們自是鳥獸散,也不管此刻長澤到處隱匿著危險,各族各仙拖家?guī)Э诮j(luò)繹不絕地走了,最后留下來的,不是有顧慮就是有目的。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主人家突然在蛇宮主殿大擺宴席,按理說這節(jié)骨眼上,忙著清理內(nèi)患還來不及,外人都想不明白怎還有心情吃上了?
無一磚一瓦的圓形主殿寬大宏偉,全用清透的白琉璃打造,銀絲云紗為幔,將照射進來的日光更提亮了些,銀絲偶晃眼,卻頗對沉月的審美,是以剛?cè)氲顣r,一度被幔紗奪去了注意力。
殿內(nèi)食案呈階梯式交錯,百層有余,只不過賓客大都走了,整個大殿顯得空蕩蕭然,這百層若是坐滿,該是多壯闊的畫面。再看主位的水晶九尾蛇雕長椅,其上鋪著不知是何種獸的皮毛,五色繽紛溢著流光。
沉月心不在焉,不小心打翻了手邊剛倒?jié)M的茶水,濕了衣衫和袖子,一旁伺候的侍女驚恐退后連連致歉,她恍若未見未聞。旁坐的若英也是一臉愁容,想她趕著大典前回來,不料劈頭降噩耗,打亂了她來長澤的所有計劃,為了安全起見,只得令弟子們先乘車輦回無極。
主位不見人,卻有四位侍女跪坐于食案兩側(cè),安安靜靜地一動不動。再看殿中,嘈雜之聲遞增,少不得幾句主人家怠慢賓客的怨言。
陸續(xù)有侍從呈上珍饈美饌,便有賓客事不關(guān)己開始大快朵頤,伴著歡談笑語,先前叛亂導致的驚慌全然不存。
若英實在坐不住了,挪到沉月身邊,憂中帶怨道:“丟的不是長澤的人,自然不上心,這樣拖延下去,你就不擔心?那丫頭可是你……”
“如果真的事出緊急,你我怎會好端端坐在這里?不通時宜且靜觀其變,好過我二人關(guān)心則亂弄巧成拙,反而害了雪青?!背猎逻呎f邊將視線移向主案旁的侍女,接著道:“你可有發(fā)覺那四人不太對勁?!?p> 若英順著沉月的視線‘若無其事’地瞟了一眼,覺得那四人怪是怪了些,但除了不動不語,也沒什么不尋常之處,便問:“你瞧出什么?”
“身軀僵直,眼都不曾眨一下,我看不像是靜坐候命?!背猎?lián)u搖頭。
聽沉月這么說,若英又瞧過去,這次是正兒八經(jīng)的要將人看出花來般,她眉頭一緊,“嗯——不似活人?!?p> 兩人心里皆竄上不詳之感,沉月轉(zhuǎn)過臉去看離她不遠的伍逸,想到她晨時隨伍逸回宮,恰好遇到要走的司雨神君,也就是伍逸的長姐,此人神色冷漠,話語涼薄,但意思確有關(guān)心,勸伍逸一同離開,以免大帝憂心。
見伍逸搖頭后也不問緣由,領(lǐng)著其他兄妹走得干脆,只是聽得其中一位小聲嘀咕了一句:“反正我們已經(jīng)叫他了,回頭父親問起來,就說是他自己不愿意走?!?p> 曾幾何時,沉月羨慕那些有家人可以圍爐過年,幼時追逐嬉戲,年長相互倚靠,兄友弟恭,姐妹和睦的親情,但也漸漸發(fā)覺不適合安在所有家庭里。這世間有弒兄父的君王,以及現(xiàn)在看到的這種同父異母又是近日才相認的例子,不曉得還有多少其他的不適合,興許獨行于世未嘗可憐。
再說炎禹,本就是個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況且有酒有肉有美女,他不走,是在沉月意料之中,而在意料之外的,只屬那個坐在對面,中間隔著一群鶯鶯燕燕晃來晃去,連臉都瞧不完整的修羅尊主。
他又為何不走?還有那只愛管閑事的鳳凰,一如既往形影不離。
余下的人,沉月皆不識,掃視眾人的同時,也接到了幾個含笑行禮,她亦同回之。
大殿中的酒肉氣漸漸氤氳了整個空間,醉言歡語也越發(fā)大聲肆意起來,好似今早的變數(shù)不過玩笑一場,然雪青的失蹤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沉月,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以她未曾去動吃食茶水,連若英因為焦躁想喝一口茶都被她攔下。
到后來見多人飲多倒地,伺候的侍從逐漸變少,直至走得一個不剩,不省人事的‘酒醉’之人如泥糊地,更顯得那個還在高舉酒杯塞著滿口食物的修羅尊主尤為突兀,他本就是時常枕曲藉糟之人,酒量好不新奇。
如泥之人少不了炎禹一個,沉月沒好氣,不怕神一樣的隊手,就怕愛喝酒的隊友!不求出事幫把手,至少不要讓人還得給他搭把手!
炎禹旁坐的伍逸推了推毫無反應(yīng)的身體,朝沉月丟了個沉重的眼色,微微搖了搖頭,暗示情況不妙,沉月打算過去一探究竟,卻被若英拉下,聽她急道:“你快看,有兩個人動了。”
主案一側(cè)的兩個侍女終于活過來了,臉上有了表情,皆掛起和煦淺笑起身朝容與的座位走去。
西境民風素來大方開放,不僅在言談舉止,在穿著方面也有明顯體現(xiàn)。且蛇族女子多妖嬈,好身材能顯露絕不多遮一塊肉。那倆面容姣好,衣著香艷的侍女拖一地絲滑披帛徐徐走到容與案前,一前一后開始伺候。司鈺本是想攔,但想著經(jīng)過昨晚后,主子更需要這些鶯鶯燕燕來提興,更還給那倆侍女讓了道來,自己則退到一旁去了。
沉月一直留了個余光在容與那邊,雖知他一貫是個花間客,可真正看到他左擁右抱張嘴接食的風流樣,如鯁在喉,加持在對炎禹的氣悶上,怒意變本加厲,未發(fā)覺主位余下的兩個侍女已來到了自己的案前。
虧得若英開口拉回了沉月的注意力:“我們這不需要人伺候。”
其中一侍女笑容可掬,魅聲媚氣道:“許是二位仙女姐姐更中意男蛇,您說個喜好,奴這便去安排……”
瀕臨爆發(fā)的沉月一把抓住靠她最近的侍女的手腕,目光凌厲:“男蛇就不勞煩了,你家主子到底什么時候出來?”
“主子她……”侍女臉上的笑變得詭異:“一會兒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