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兩個人就把一壇酒和幾個小碗拿了過來。
老許打開酒壇子聞了聞,“中,這個酒聞著不錯!”
耿氏說:“你就是一個酒鬼!”
“酒鬼咋了?李白斗酒詩百篇,酒可是個好東西!”說完,老賈吟起了詩,“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比圣,復道濁如賢。賢圣既已飲,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p> 老許說:“賈先生,你別凈說些俺這些粗人聽不懂的話了,咱趕緊喝酒吧?!?p> 耿氏說:“賈先生就是喜歡拽文,你看看人家念先生,就不說這些俺聽不懂的話!”
老劉說:“是啊,賈先生得跟念先生好好學學!”
念先生笑了起來。
老賈也笑了,“好,我錯了,我以后跟念先生好好學學!”
過了一會兒,一大盤蘿卜干被幾個人吃得干干凈凈。
老許說:“狗蛋他娘,菜吃完了?!?p> 耿氏拖著長腔說:“吃完了好啊,吃完了明兒早上不用吃剩菜了。”
念先生和老賈都笑了起來。
老賈一本正經(jīng)地說:“老許哥,狗蛋他娘不接你的茬,這可咋辦???”
老許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她不去我去,我就不相信我連一盤蘿卜干都不會調(diào)?!?p> 耿氏說:“不是我不去給你們幾個調(diào)菜,喝幾口酒不就妥了嘛,一喝還非得喝好!”
老許辯解道:“這幾天又不是多忙,多喝兩口酒咋了?”
耿氏站了起來,“別說了,念先生他們幾個都在這兒,我給你一個面子。我現(xiàn)在就再去調(diào)一盤蘿卜干,我把丑話也說到前頭,你個龜孫要是敢喝醉,屋我就不讓你進!”
老賈、念先生和老劉都笑了起來。
耿氏端著盤子走了出去,老許自我解嘲道:“你們笑啥???老婆罵兩句沒有啥,好喝酒的人臉皮就得厚一點!”
老賈點點頭,“對,就是揪著耳朵轉兩圈也沒啥。”
老劉說:“菜馬上就端過來了,咱還喝酒吧?!?p> 念先生說:“好,咱把各人碗里的酒先喝完?!?p> 不一會,耿氏端來一盤蘿卜干和一盤凍白菜。
念先生說:“老許嫂子辛苦了,你歇著去吧,俺幾個的碗筷到最后我來收拾?!?p> 耿氏笑著說:“你們誰都不用管,明兒早上我起來燒半鍋溫水,把碗筷一洗一刷就中了!”然后她又對老許說:“許諾,多喝一點??!”
老賈說:“老許哥,這一回你就放心大膽地喝吧,嫂子發(fā)話了,她不會再讓你跪磚頭了!”
耿氏笑罵道:“老賈,你真不是個東西!”
老賈笑著說:“你說得對,我就不是一個東西,我是一個人!”
耿氏說:“不跟你在這兒閑磨牙了,我得去把明兒早上吃的蘿卜洗出來!”
說著,她就走了出去。
幾個人又喝了一小碗酒,老劉就站了起來,“喝一點暖和暖和就中了,明兒個我還得跟東家一塊去拉東西,我先回去了。”
念先生也站了起來,“我也困了,不能再喝了?!?p> 老賈笑著說:“老許哥,你自個慢慢喝吧,我也不陪你了。”
老許又給自己倒了半碗,嘴里說著:“都怨老劉了。老劉這個人啥都好,就是喝酒喝不到底不好了!”
老許把半碗酒喝完,吹滅桌子上的油燈,滿意地走了出去。
老賈和念先生走出院子,一塊回到后面的小院。老賈把大門閂上,“念先生,到我屋里喝杯茶吧?”
“那好啊,現(xiàn)在就是回屋躺到床上也睡不著?!?p> 二人來到老賈的住出,老賈從門后搬出一個小火爐,他先在爐膛里點著幾片小木片,又在木片上面放了幾塊木炭,木炭燃著后,老賈把一個銅壺放在了上面。
念先生說:“我差點忘了,上午去圣壽寺,老和尚請我喝茶,我說茶葉喝著不錯?;貋淼臅r候,他就送給我一小包茶葉。我去拿過來,你也嘗嘗?!?p> “那我就不客氣了?!?p> 念先生回屋拿來茶葉,很快,一壺水就燒開了。兩個人坐在火爐旁,一邊聊天一邊喝茶。
老賈笑著說:“念先生,此時你我坐在一塊喝茶,我想起一首古詩?!?p> “哪一首啊?”
“詩的名字我忘了,不過那四句詩我還記得,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p> 念先生笑著點了點頭,“這是《千家詩》里的一首,名字就叫《寒夜》,是南宋杜耒寫的?!?p> 老賈高興地說:“對,就是《寒夜》,念先生博聞強識,你至少得是一個秀才吧?”
念先生點點頭,“唉,不說那些了!”
老賈試探著問:“念先生,你得中過舉人吧?”
念先生擺了擺手,“年輕的沒有看透世事,也隨著別人去參加了鄉(xiāng)試。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啥意思???像你這樣就好,讀過幾年書,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做工,一家人其樂融融!”
老賈又問:“過年的時候回去不回去啊?”
念先生苦笑了一聲,“還回家干啥?。考依餂]人了,到時候我這把老骨頭就埋在異鄉(xiāng)了。”
看念先生的神情有些凄涼,老賈連忙岔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