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元和三年。
八月初八。
太后五十壽誕,四方來賀,舉國歡慶。
是夜,帝都金州城,寶馬香車縱橫不息,玉輦金鞭絡(luò)繹不絕,千萬門戶張燈結(jié)彩,十里街巷火樹銀花,舉國歡慶萬民同樂,盡顯太平盛世的富貴風流。
戌時初,禮樂奏響,帝后共扶太后率宗親百官登上城樓,城樓下萬民俯首跪拜高呼萬歲,九十九枚禮炮齊放,瞬間,夜空被金彩琉璃覆蓋,舉目間天上人間已是絢爛到了極致。
我把玩著手中玉簫站在城樓青石白玉階上,倚墻舉目仰望了蒼穹片刻,低頭瞧著自己一身的布衣打扮與此情此景著實格格不入。
再者,我不是宗親,身為女子亦無官爵加身,我本與這傾世的繁華無緣,可偏偏又置身其中。
只因為此刻站在世間之巔的男人。
——炎獻。
我的救命恩人,亦是——
大金帝國的第三代掌權(quán)人。
大金皇帝炎獻,自登基以來承太祖和太宗之志,安內(nèi)攘外,勵精圖志,富國強兵,開創(chuàng)了大金盛世。
我呢,就是為了炎獻,留在了這烹油烈火般的富貴繁華之中,我還答應(yīng)炎獻,要陪他共創(chuàng)繁華盛世,成就他千古一帝的千秋偉業(yè)。
聽起來,我應(yīng)該是大金國皇后貴妃級別的人物才對,可我卻不是。
怎么說好呢?
我是炎獻的人,但我不是炎獻的女人,我不愛炎獻,不過炎獻有恩于我,對于報恩這種事我的立場和原則一向是比較堅定且原則分明的,不管對方是何身份背景,也不管對方的皮囊相貌是否能入我法眼,我從來都是哼哼于以身相許這種庸俗橋段的。
但是,雖說我區(qū)區(qū)一介女流,也明白人生在世,快意恩仇最是瀟灑不過。
我雖然記不得任何前塵往事,也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誰,然炎獻卻是我入世之后遭遇性命之憂時將我生生從刀口救下的人,這份恩情我定是要還的。
兩年前,我決定隨炎獻來京都的前夜,他詢問我是否有意成為他的后宮夫人時,害我好一陣恍惚,但也僅僅是恍惚,我便果斷拒絕了他。他倒是大度,見我否決也不再逾越多言,只道:“阿言,朕與你雖是初識,但朕非常欣賞你?!?p> 是的,炎獻非常欣賞我,至于,炎獻對我除了欣賞之外是否還抱有男女之情呢,嗯,我……能確定的是兩年來我與他之間已漸趨形成一種特殊的伙伴關(guān)系,所以他對我是有那么丁點好感的。
但這種好感無關(guān)情愛,我之所以如此果斷是因為朝野上下無人不知皇帝寵愛貴妃簡氏已經(jīng)到了不可理喻令人發(fā)指的地步。
獨寵貴妃簡氏之舉成了炎獻登基以來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詬病,說實話,炎獻對簡氏的縱容和寵愛很多時候即便我看在眼里也是難以理解,因我當年便是借著貴妃表妹之名隨炎獻入的宮,入宮后我在簡貴妃的靈歌殿住了大概半年有余的光景,所以,于簡氏之人的品格秉性我自是比他人多了解幾分。
好多次,與炎獻閑聊之時我都想問問炎獻為何會對簡氏如此情有獨鐘。但細想之下,炎獻為人行事素來就與常人不同,更何況“情”之一字除去當事之人,也的確不能為外人所言所明,即便是身為皇帝的炎獻,終究也有抵不過情不自禁的時候。
說到貴妃簡氏就不由得讓人想到皇后梅氏,皇后梅氏圣賢雅恭、德才兼具,母儀天下,實為天下女子的表率。
就拿此番太后生辰之事來說,所有的規(guī)制禮儀,大小事宜,太后下令均由皇后一手操辦,皇后不負眾望于今晚為滿朝文武呈上了一場視覺和心靈的盛宴。
此舉不但彰現(xiàn)了大金國運昌盛,也向天下人證明了她身為大金皇后的才華和胸懷。
所以,于情于理炎獻都會給予皇后應(yīng)有的尊重和認可,他亦是十分配合地按禮部所制定的禮儀章程和皇后演繹著帝后和諧美滿的幸福畫面。
但是,這并不能阻礙他對簡貴妃無止盡的寵愛。
——一如此刻,在萬民歡騰同樂的時候,炎獻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拉起了站在他身后簡貴妃的手,他看著簡氏,猶如看著這世間至美的風景。
“阿言,你知道嗎?我只要能日日見著阿靈的笑靨便覺著開心滿足,便覺著這寂寂人生尚有一絲溫暖?!?p> 炎獻曾這樣同我講過,我想,簡氏對他的笑,便是他的情不自禁,我雖不能感同身受,但我能理解。
我的視線越過炎獻和簡氏后復(fù)又抬首,再次看向璀璨的夜空中,我看著稍縱即逝的煙花,如夢似幻的夜景,以及這錦繡的山河,只在瞬間便讓我產(chǎn)生了何去何從的彷徨。
兩年來,大多數(shù)的時候我都在追逐自己。
因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黑化了的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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