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等我開個白眼
“差大哥……”
“別廢話，跟我們走?！?p> 不管江太仁如何打聽辯解，三位衙役似乎很沒耐心，粗暴的推開圍觀的人群，拽著江太仁踉踉蹌蹌往外走。
江平安也不敢再騎大馬了。
乖乖的下來，緊緊牽著老爹的手，略帶不安且狐疑的心態(tài)跟在身后。
出啥事了？
賣假藥？還是吃死人了？
看老爹那憨厚的樣子，不像是奸商??？
帶著一路困惑，江平安跟著眾人出了南大街，令人詫異的是，衙役并沒帶著兩人去城隍廟街，那是去縣衙的方向，而是徑直拐入縣城最南端的書院路。
北窮南富！
說的就是永城縣的格局。
江平安住的甜水巷，就是東北角落，放眼望去，除了清虛觀、五道廟，盡是一片片低矮破敗的平房。
而南城則不同，每一棟都是高墻深院的大戶人家，不是達官顯貴，就是鄉(xiāng)紳巨富，連書院、文廟都坐落在南城邊。
果不其然，進了書院街。
江太仁也從最初的惶恐，漸漸平復下來，看樣子不像要進衙門。而江平安則是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書院街兩側古樸典雅的建筑。
相比南大街，書院街少了兩分喧鬧和繁華，多了兩分寧靜和書香氣。
嘎吱……
為首的捕快扣響一家大戶人家的門環(huán)，在門子的帶領下，眾人穿過天井，沒有去正廳，而是繞到左側，穿過月亮門，進了后院。
剛進后院，江太仁就見到庭院處，還站了四位穿著長衫來回不安走動的人，見江太仁等人進來，齊齊調(diào)轉(zhuǎn)視線看過來。
“江老弟，你也來了？”
其中一人，從人群中走出來，面色詫異的朝江太仁拱手行禮。
“原來是宋大哥，你也在這？”江太仁愣了一下，旋即醒悟，將兒子拉過來行禮，“阿呆，給智叔打個招呼?！?p> “智叔早。”江平安乖乖走過去，露出一副鐵憨憨的傻笑。
這個智叔，他認識。
他叫宋智。
穿著一身得體的長衫，面色白凈，長相儒雅，不像醫(yī)生，更似儒士，說話也很客氣、很和善，彬彬有禮。
宋智也是醫(yī)生，準確說是老板。
他在甜水巷的丁字路口，開了一家藥材鋪，名字叫“三笑堂”。
江平安生病臥床期間，宋智來看過兩次，還送了些藥材和米面，每次來，都是客客氣氣的，沒有一絲傲氣，江平安對他印象還不錯。
補充一下，今早遇到的小胖子大寶。
宋天寶就是他兒子。
江平安瞅著笑瞇瞇的宋智，突然想到那兩塊桂花糕，心底忽然升起一絲愧疚。
“阿呆恢復的不錯啊，古人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宋智還不知道自己的熊孩紙被坑了，拍拍某個小短腿的肩膀，笑瞇瞇的安慰。
“宋大哥，抓我們來是什么意思？”
江太仁客套兩句，又忍不住問。
宋智看出江太仁眼中的不安，笑著溫言安慰：“江老弟無需過慮，將心踏踏實實放回肚子便是?！?p> “你是不是知道內(nèi)情？”
“何須知道內(nèi)情……”宋智捻須，笑著分析，“能住在書院路的，都是本縣有名望的家族，而能驅(qū)使李班頭拘拿我等的，無非只有四位?！?p> “哪四位？”江太仁一臉迷茫。
“縣尊、縣丞、主簿、典史，可縣尊大人住在縣衙，縣丞和主簿兩位我都去拜訪過，能讓李班頭等人火急火燎的，必然是那位性如烈火的典史大人。”
“我聽說，典史大人雖性情剛烈，卻是個大孝子，對撫養(yǎng)他長大的老娘可是千依百順，而且今天在場的醫(yī)生，都是方脈科同仁，若我所料不差，定然是王典史的令堂有恙?！?p> 宋智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不得不說，分析的很到位。
站在臺階的兩個捕快詫異的掃了宋智一眼。
原來是看病……江父聽到這話，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放回肚子里了。
江平安卻在背后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
奶奶的，這也叫“請”？
小小一個典史，連九品都未到的不入流小官，就可以將他們呼來喝去。
江平安雙目一瞇，考醫(yī)學當御醫(yī)的心思，如燎原之火，越燒越旺。
不過……
【方脈科】是什么鬼？
江平安忽然想起，這智叔似乎提到了一個新名詞。
正納悶時，為首的李班頭一揮手，帶著五名醫(yī)生，進了大堂，穿過古香古色的廳堂，轉(zhuǎn)身進了臥室。
“大人，都帶來了?！?p> 李班頭拱手行禮，語氣恭敬道。
聽到這話，坐在床側太師椅上的王典史霍然起身。
他叫王猛，永城縣的典史，穿著綠袍黑靴，身材魁梧面圓耳大，滿臉橫肉，目放兇光，一看就非善茬。
王典史因老娘病重，心情很不爽，目光不善的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手持銅鈴的江太仁身上，頓時面色陰沉如水，指著李班頭等人破口大罵：
“直娘賊的~”
“老子派你們?nèi)フ埓蠓?，你他娘的居然把土郎中也給老子找來，是不是想害死我老娘？”
聽到這話，其余三個醫(yī)生一臉憋笑，下意識的走遠兩步，與江太仁拉開距離，似乎跟江太仁待一起很丟人。
一瞬間，江太仁被孤立了。
面對典史的輕視，同行的鄙夷，他只能一臉尷尬，孤零零的站在那。
古往今來
職業(yè)歧視，一直存在。
在醫(yī)生這個職業(yè)，愈發(fā)劇烈。
明朝行醫(yī)，是要考牌照的。
類似現(xiàn)在的行醫(yī)執(zhí)業(yè)證。
都是拿牌的，可待遇卻有天壤之別。
太醫(yī)院出身的醫(yī)生等同于985雙一流；縣州府醫(yī)學畢業(yè)的就是一本；而那些自學考取行醫(yī)執(zhí)照的藥鋪醫(yī)館坐堂醫(yī)就是三本。
而江太仁這種走街串巷的鈴醫(yī)，無異于函授電大速成班，自然落不入王典史法眼。
江平安見老爹頗為尷尬，下意識握緊老爹的手，還沒來得及開口安慰，那李班頭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回答：
“大人，今日過節(jié)，一些大夫們不在家，兄弟們找的有點費力……”
“別跟老子說借口，我老娘若是出事，你們所有人自去領二十板子?！?p> 王典史一揮手，粗暴打斷對話，唾沫星子都噴了對面一臉，他還不解氣，目光不善的看向眾醫(yī)生。
“還有你們幾個，還愣在這做什么，趕緊給我娘號脈啊，要是治不好，別怪老子明天就帶人去砸你們招牌?！?p> 王典史粗人一個，頗有兇名。
幾個醫(yī)生相互對視，皆敢怒不敢言，苦笑著上前號脈。
江太仁站在身后，進退兩難。
江平安同樣沒上前，似乎站在那發(fā)呆，可若仔細看，卻能察覺到他瞳孔擴大，眼眸中隱隱閃爍著白芒。
沒錯。
臥床數(shù)日，江平安唯一的收獲，就是找到了他的穿越福利。
他的眼睛，似乎與眾不同。
當他凝神聚目時，整個視線，瞬間從繽紛的五彩世界，切換到死氣沉沉的黑白世界。
有點像火影中的“白眼”！
能透過肌膚，看穿五臟和骨骼。
江平安啞然失笑，他很清楚，這不是什么白眼，而是CT掃描，自己儼然化身一臺行走的64排螺旋CT掃描儀。
難道是CT室那場爆炸，讓那臺64排螺旋CT也穿越到他腦子里？
“田大夫來了?！?p> 就在此時，一個捕快急匆匆進來，躬身匯報。
王典史大喜，臉上的焦躁不安，瞬間化為春風滿面，大踏步朝外迎去。
“我親自去請?！?p> 前后態(tài)度，截然不同。
很顯然，這個田大夫才是王猛心中的擎天柱，在場眾人都是來打醬油做備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