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徐虛等人徹底消失,了緣才將目光放在替自己解圍的兩個胖子身上。
哥哥胡山倒是自來熟,上前就把胳膊搭在了緣肩膀上。
“小師傅這是怎么招惹到那個死腎虛了?”
了緣一愣,看了看和自己勾肩搭背的胖子,倒也不是太在乎,因為這個人給自己的感覺要比剛才的桃花眼強的太多了。
“腎虛?”
“小師傅你看他腳步虛浮,面黃肌瘦,黑眼圈那么重,那可不就是腎虛的表現(xiàn)嗎?真是人如其名,虛的一批。”
了緣啞然失笑,姓徐名虛,倒也是和桃花眼貼合的巧妙。
稍稍掙脫胖子的胳膊,了緣正色雙手合十施禮道:”多謝兩位施主替小僧解圍,不知兩位施主如何稱呼?!?p> 胖子一拍腦門,好像剛想起來,爽聲一笑,”你看我這腦子,剛見小師傅頓時覺得一見如故,好像以前都認識一樣,都忘了自我介紹了?!?p> 說完拉了拉旁邊更勝一籌的胖子,介紹道:”這是家弟,胡海,我叫胡山,家父乃是青陽城的縣令。剛才那個腎虛是本縣徐主簿的兒子,一般人還真是招惹不起。“
了緣點頭,這幾人都是家世不凡,不過倒也不是太在意,甚至對于剛才桃花眼的威脅也沒放在心上,
想到這里不由一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底氣,連一縣主簿的兒子都覺得是個小事。
來來往往的人隨著夜色降臨越來越多,如桂坊各個青樓妓館的姑娘們?yōu)榱苏袛埧腿思娂娮叩浇值郎?,穿著一個比一個暴露,碰到男子連拉帶拽的往店里招呼,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去。
了緣在街道口哪見過這種陣勢,微微瞥了一眼幾乎沒穿衣服的姑娘后頓時面紅耳赤,頓時明白了如桂坊是什么地方了,這一坊四街八十多家店全都是做這等生意,怪不得青陽城艷名遠播。
找個石墩坐下擦擦汗的胡山胡海想到父親對自己的交代倒也不急著進去,反而破有興趣的和了緣聊了起來。
”小師傅是哪里人士?來青陽是有什么事嗎?“說罷胡山緊緊的盯著了緣的一舉一動。
了緣垂眉低眼,不好意思的道:”我寺廟在山里,具體是那一州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應該是在楚州吧,此行也不過是路過而已?!罢f完又歉意的笑了笑。
胡山和胡海聞言對視了一眼,前者微微搖搖頭。
在袍子上擦擦手心里的汗,又笑著道:”如此啊,不懼山鬼邪魅,猛獸侵襲,在山野僻靜之處立廟修行,想來小師傅的師門不是平??杀劝 ?。
”也就普通寺廟,師兄們會些拳腳功夫罷了,和胡施主說的那樣倒是遠遠不如?!?p> 胡山輕不可察的撇撇嘴,遠的不說,單單讓楚州州府崇水城最大的門派聚義山莊將門派放到太虛山脈中,他敢保證不出兩個月,一個一千多人,門主更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的聚義山莊能活著出來一百人就算是運氣頂了天的好。
不過胡山倒也沒拆穿了緣,這才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就指望對方對你掏心掏肺,即使對方是個和尚,也忒強人所難了。
”不過小師傅你在如桂坊這徘徊又是為何?“
胡山一臉古怪的看著了緣,因為實在沒在這里見過和尚出沒,如果不是看著了緣年紀太小,而且根本不像是那般披著和尚的行頭行各種惡事的假和尚,恐怕自己都要懷疑這小師傅想要偷嘗男女之歡,打破佛門戒律的小淫僧了。
了緣想了想,正色道:“胡施主聽過青陽城有過寺廟嗎?”
聽到青陽城,寺廟兩個詞,胡山胡海面色一變,“小師傅你知道這里曾經(jīng)有寺廟?”
“知道啊,我從一個老人那里打聽到的。”
“住在文德坊,家門很小偏偏有兩座石獅子那一家的?”
“對啊,有什么不對嗎?”
胡山松了一口氣,擺擺手道:“沒什么,沒什么。小師傅是要準備今日去看一看?”
“對啊,如果不是剛才那人橫生事端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過去了?!?p> 被胡山胡海一驚一乍搞得滿頭霧水的了緣,狐疑的看著眼前這倆胖子,遲疑道:“我不能去嗎?還是有什么內(nèi)情?”
剛將一顆小心臟放回原處的胡山,從石凳上站起來,瞇著眼道,“沒事,沒事,沒什么內(nèi)情,小師傅您今天可以去看看,就是天色已經(jīng)晚了,那片荒廢的院子也沒有一點光亮,要是去的話記得小心一點?!?p> 說完對提著燈籠的隨從招招手,接過燈籠后轉(zhuǎn)手遞給了緣,“今天就不打攪小師傅了,我們兄弟倆也要回家去了,那就有緣再見?!?p> 了緣見兩人要走,點點頭,笑道:“那就有緣再見,今日不管如何倒是謝過兩位施主了?!?p> 提著燈籠,目送兩人離開之后,了緣才反應過來,胡山胡海來的時候看架勢明明是要去如桂坊吧?這還沒進去就走了,這么怪的嗎?
沒有多想,了緣下意識的看向坊牌左側(cè)躲在陰影里的老道,可是不知何時消失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了緣見街道上濃妝艷抹,衣著暴露的青樓女子絡繹不絕,心里暗暗發(fā)苦。
總不能等到?jīng)]人的時候再去吧,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去了。
給自己打打氣,了緣疾步往前走去,東躲西躲,不知道被拉了多少次,頭上不知道被摸了多少下之后,總算是跑出了那段街道。
明明就一街之隔,了緣現(xiàn)在站在的這一片根本沒人住,往前看一片漆黑破敗荒蕪,往后看燈火通明繁華迷人。
透過燈籠發(fā)出的微弱燈光,了緣打量著周圍,再往前走,路兩邊都長滿了荒草,要是沒有看到成城墻上燃燒著的篝火,了緣都以為自己已經(jīng)出了青陽城了。
“沒路了?”,走到最后,了緣被一道墻擋住了去路。
提著燈籠,了緣沿著墻摸索。
“這是一個門?被砌住了?”,
了緣倒也不是很確定,只不過是看到了臺階而已。
瞪大眼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實是一個門,準確的說以前確實是門,只不過是被砌的嚴嚴實實的,晚上根本就看不出來一點異常。
門是進不去了,了緣打量了一下圍墻,并不高,估摸著自己不借助工具就能翻過去。
想了想,今日即使不在這也沒什么別的好去處,于是了緣踮腳將燈籠放到圍墻上,然后往后退了一點距離,深吸一口氣,快速的跑起來,等到墻邊上時,一個起跳雙手攀住圍墻微微一用力,就騎了上去。
周圍除了寂靜還是寂靜,頭上月亮散發(fā)到此處的光芒好像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遮擋住,絲毫都透露不進來。
站在院子里的了緣出了燈籠那一尺見方的距離,甚至看不見腳下的踩著的是什么。
雖然知道這里曾是佛門凈地,但是要問緊不緊張,就看了緣在翻墻過后,一直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就知道了。
有點哆嗦的了緣,嘴里不停的念叨著,“阿彌陀佛,師兄師傅保佑,佛祖保佑弟子邪祟不侵,百鬼躲避?!?p> 站在原地足足有一刻鐘后,了緣終于抬腿艱難的往前走去,由于幾十年都沒人來自,院子里的雜草高的都堪比了緣的身高。
一只手在前面撥開攔路的雜草,了緣朝著匍匐在前方的巨大建筑物艱難走去。
不到三十丈的距離,了緣走了有一刻鐘,當終于走到建筑物前面的時候,了緣松了一口氣。
一只手推了推,沒推開門,放下燈籠,了緣用盡全身力氣,咬著牙,身子離門越來越近,短短的幾個呼吸,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水。
“卡吱吱”,多年未動的門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本來緊閉的大門在了緣的推動下緩緩而動。
本來密密麻麻掛在臉上的汗水越來越大,匯聚成一個個水滴,轟然落下,門軸的響聲,了緣沉重的呼吸聲,汗液地落在布滿灰塵的石面上的噗噗聲。
“呼,”了緣終于把門推開了一個可供側(cè)身通過的隙縫,攤坐在地上,好像是在寺里面一口氣爬上千寒峰然后不做停歇馬上下來的樣子。
注意到燈籠里燃燒的蠟燭剩余不多了,了緣站了起來,也就一小會剛才還脫力的身體現(xiàn)在倒是一點事沒有,不過在了緣想來是在寺外走了這么久,身子骨強了不少。
側(cè)身擠進大雄寶殿,了緣心里倒是熟門熟路,沒進門都能猜到這殿里的布置都是什么樣。
萬幸,雖然落滿了灰塵但是還能用,吹了吹燈芯上的塵土,了緣去下手里燈籠的燈罩,小心翼翼的湊到蠟燭旁,畢竟身上也沒有其余火種,現(xiàn)在要是弄滅了,今晚就甭想有一絲光亮了。
來回跑動點亮所有蠟燭后,了緣打量起來大殿的樣子,比自己寺里面倒是小了不少。不過基本的擺設布置倒是一模一樣。
本來還心里惴惴不安的了緣,當大殿亮起后看到端坐在供臺上的佛主后,頓時安穩(wěn)至極。念了聲阿彌陀佛,隨后將視線轉(zhuǎn)移到其余地方。
大殿正中三十八個已經(jīng)腐朽不堪蒲團放置的有些雜亂,應該就是那個老人所說最后死在大殿里的三十八個僧人。
了緣閉上眼,盤膝坐地,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緩緩在口中念出。
僧人為僧人超度,活人給死人誦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