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義文沿著貝利街走,然后看到了他曾經(jīng)工作過的俱樂部,一個閃光的牌子放在門口:營業(yè)中。
他沒有走進(jìn)去,這里早已不是曾經(jīng)他工作的地方,而且,他也不認(rèn)為有人會記得他。
他繼續(xù)向前走,然后拐進(jìn)了另一條街——緯三街,緯三街是一條熱鬧的街道,這里有名目繁多的酒吧和各式各樣的俱樂部。
莊義文一邊走著一邊感受著新鮮生命的活力,然后他的視線被一個名叫逝去的青春的酒吧所吸引。
窗戶上用鐵絲勾勒出來的兩個人形形態(tài)高高的掛在那里,根據(jù)模樣可以辨別出是一對年輕的男女,他聽到里面?zhèn)鞒鰯鄶嗬m(xù)續(xù)的音樂聲,打開門,走了進(jìn)去。
里面黑黑的,中間好像有桌子一類的東西,最前面的一張桌子旁邊坐著一個女人,其他的地方都是空,側(cè)邊上有個吧臺,也沒有看見有顧客,舞臺上有一個樂隊:吉他、低音吉他、鼓、小提琴和多撥柔,他們在演奏一首他沒有聽過的歌曲,途中停了一下,然后重新演奏。
莊義文觀察到他們都懶洋洋地站著或坐在凳子上,想到這也許是在排練。
一個戴著帽子的女人從黑暗中走出來,“對不起,我們關(guān)門了。”
“還在排練吧。”莊義文說。
她的目光掠過他的眼罩,“對,我們六點開始營業(yè)?!?p> “我想見見經(jīng)理?!?p> “我就是?!?p> “取消募捐會?!?p> “對不……”經(jīng)理抬起手捂著嘴巴,然后,她像是突然領(lǐng)悟到了什么,“你是莊義文莊先生?”
他點點頭,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好事?
當(dāng)他看到酒吧上掛著名字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了那個說話柔和的牧老師,于是他記起了他們之前說的募捐會。
“我是從報紙上知道您的。”
“是嗎?”
“您現(xiàn)在是一個名人?!苯?jīng)理說,她伸出手,她的手是非常女性化的小手,細(xì)嫩纖長,“您剛剛說要取消募捐會?”
“對,不需要了。”停了一下,他又補(bǔ)充說:“不過,謝謝你,謝謝你們所做的一切?!?p> 知名人士得有禮貌。
“我們都在期待募捐會,”經(jīng)理說,“為此我們排練了很久,而且,他們會演奏變帶音樂?!?p> “變速音樂?”
經(jīng)理把她的下巴歪向舞臺,樂手們在演奏一首他聽過的歌曲,旋律有些熟悉,像是《干杯吧,朋友》,但是節(jié)奏很快。
他還發(fā)現(xiàn)了一件有趣的事,吉他手手里拿的是一把里肯巴克,一個很瘦的孩子,他的皮膚光滑,好像還沒有開始刮胡子,他在獨奏,他的琴聲讓莊義文驚訝,這個孩子彈得很不錯。
“彈吉他的那個叫小寶,我們都這樣叫他,他彈得很不錯吧?”經(jīng)理是一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人,她看出了莊義文眼中的驚訝,也看懂了他的驚嘆,“如果你喜歡,可以在一旁聽。”
“我很喜歡,可以在一旁聽嗎?”
“當(dāng)然可以,”經(jīng)理高興的說,“坐在哪都可以,”她一邊說一邊揮手指著那些空桌子,“想喝點什么嗎?免費的。要不喝點啤酒,紅酒也可以?”
“我不喝酒。”
“那可樂?橙汁?”
“加冰的卡魯瓦?!?p> 經(jīng)理眨眨眼睛,不確定的問:“加冰塊的卡魯瓦?”
莊義文坐在前面的一張空桌子上,看著舞臺上的表演,他們的確是在演奏《干杯吧!朋友》,然后是越來越多他熟悉的旋律,但是所有的歌曲,節(jié)奏都很快,都和過去不一樣了,還有一些他沒有聽過的歌,搖滾樂。
舞臺上,多撥柔的演奏者是個女人,她在合著音樂哀怨的唱著,彈吉他的那個男孩彈得更好了,耳邊的音樂聲越來越火,他們都太棒了!
過了一會兒,莊義文被一道打量的視線所吸引,一個年輕的女孩坐在另一張桌子上,這是除他以外的唯一一個觀眾。
年輕的女孩大概只有十幾歲,嬌嫩的肌膚,清純的眼睛,油亮的頭發(fā),優(yōu)雅的面容,所有的輪廓都很美,這比他在生活中、雜志上、電視里或是任何其他地方所見過的女人都漂亮。
糟了,她看到他在看她了,于是他把目光轉(zhuǎn)向了舞臺。
此時,舞臺上的旋律好像有一兩音出錯了,所有的鼓槌同時啪啪響起,然后,音樂聲漸漸消失。
彈吉他的孩子,是叫小寶嗎?他記得好像是的,他說了什么讓其他人發(fā)笑的話,莊義文想要仔細(xì)去聽他們在說些什么,結(jié)果沒有注意到那個女孩已經(jīng)走到他的右邊。
“你是莊義文嗎?”她說。
莊義文猛的轉(zhuǎn)過身,差點把桌上的卡魯瓦撞倒,“是的,”他說,停了一下,他又說:“怎么啦?”
她低頭盯著他,不是盯著眼罩,而是盯著他。
“我爸爸是閔南?!?p> 莊義文非常驚訝,他的驚訝寫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里,他的表情里,但是他還是做出了自己覺得很得體的回答:“我為你失去父親感到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