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曉天如往常一樣,騎上自己的藍色摩托車去公司,從進電梯開始,周圍的人時而回頭看他。
謹風設計在17樓,在電梯經(jīng)過12樓停下時,兩位年輕女士一邊走出電梯,邊閑話道:“是他唉!年輕人干點什么不好,包養(yǎng)......”隨著電梯門關(guān)上,也截斷了后面的話,而電梯里的人更加明目張膽的看著他。謝曉天想起了在學校的時候,那時也是有同學這樣閑言碎語。
謝曉天有了預感是什么事,還沒等他多想,17樓到了,他走進公司時,也同樣迎來異樣的眼光。但還好,都是經(jīng)常與娛樂圈打交道的人,對于流言不至于輕易就信。
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這么理智,謝曉天經(jīng)過策劃部時,一位有些不修邊幅的男同事湊近身邊的人,用頗有些大的聲音與旁邊人說悄悄話:“長的好就是吃香,啥也不用愁,一會是謝總,一會又是女明星,看來你床上本事不錯呀!可前可后。”說完,還從下至上的打量謝曉天,輕視的眼神最后停在謝曉天的臉上。
謝曉天的皮膚很白,就算室外曬一周也能很快白回來的那種,但此刻從耳尖到脖子都是紅的,這是氣的。他停在那里,手指發(fā)緊,可能下一刻就會一拳打上去。謝曉天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平靜下來,告訴自己:你管不了別人說什么,跟他們計較,太沒必要了。
“我沒有。”謝曉天平靜的說完這三個字,便不再理會,徑直走向總經(jīng)理辦公室。
這一切被后面去茶水間的蘇秘書知道了,秘書臺設在總經(jīng)理辦公室門外,謝總經(jīng)過,蘇秘書用向天借的膽攔住了謝總,情真意切的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謝謹風讓她通知人事部準備解雇信。
謝謹風站在辦公室門前,拿手機搜了網(wǎng)上的新聞,之后才開門進去。他看到安靜坐在辦公桌前的謝曉天,用自己帶的數(shù)位板在畫著什么,應是在準備新項目的概念海報。很安靜,像是沒受任何影響。
多條新聞,都有很高的熱度,前面女神夜會門的熱度還沒過去,做為關(guān)聯(lián)者,也蹭上了一波流量。
“曾與清純女神共進晚餐,網(wǎng)紅美少年原是被包養(yǎng)”
“新晉網(wǎng)紅謝曉天同學爆光被女星包養(yǎng)”
“網(wǎng)紅謝曉天被包養(yǎng)有何資格被大眾喜愛”
謝謹風相信謝曉天,沒有原因,不需分析,就是相信。他一條條的看了新聞,更關(guān)注的是謝曉天的經(jīng)歷。謝曉天從小到大的生活是他所沒有接觸過的,沒有父親,母親早亡,從小與奶奶一起生活,貧苦,艱難,很早就開始做兼職,小時候會被人欺負吧!長大了還被同學奚落嘲諷。
怪不得他不愛說話,被傷害過多的人,會自然的形成保護殼,不愿與人接觸。謝謹風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親近,甚至有些想保護他。
謝謹風向前走幾步,看著謝曉天在畫線稿,一筆一畫快速流暢,他的劉海有點長,遮住了半只眼睛,但謝謹風還是看到了,他的眼睛像海,悲傷沉在底部,只留下了平靜在表面。
謝謹風在線稿完成了一個圖形時,趁著間隙說道:“我可以找宴騰傳媒公關(guān)部幫你處理?!?p> “不用,他們說一段時間就過去了。事情越公關(guān)熱度越高,到時會把汐姐姐扯出來。”謝曉天低下頭,看不清神色,“我不是明星,沒有關(guān)系,說不了多久的。”
謝謹風注意到了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捏緊板繪筆,電腦上的畫面好像有點變動,但此刻無人注意。謝謹風想,他壓抑自己的難過。
兩人就這樣靜了一會,謝謹風不知道說什么,謝曉天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
咚,咚咚。敲門的響聲傳來,可門內(nèi)的兩位都不想應聲,可沒想到門還是被打開了,這是平時絕對不會出現(xiàn)的事情。蘇秘書走到了他們幾步遠的地方,眼睛有些泛紅,她本就是個很感性的女子,“沈汐發(fā)微博了?!?p> 手機也傳來信息聲,剛才對謝曉天出言不善的男同事,在工作群里當眾道歉,言語誠懇。通常,解雇信傳到人事部,再由人事部做準備,不會這么快到他手上。
謝謹風問:“曉天,我讓人事部出解雇信了,你看,他的道歉你是否接受,是否還愿意他留下來?!?p> 謝曉天一心在沈汐那里,聞言有些詫異,只是幾句難聽的話,從小到大聽多了,公司怎么會因為這么點小事解雇。他的疑惑都寫在臉上,有點呆住。
“做為同事,應當友善互助,即使有什么不快,也可禮貌的提出來,不應在不清楚事實的情況下隨意侮辱別人。”謝謹風輕聲解釋。
在小時候,汐姐姐也會維護他,可汐姐姐是女孩子,最終的結(jié)果是他們被一起欺負。那時,他會想,如果他有個父親或者有個哥哥,是不是就能保護他們。謝曉天習慣把情緒、眼淚,都壓在心底,鎖在眼里,可這一刻,似乎有些鎖不住。
“別,他已經(jīng)知道錯了,別讓他丟了工作?!敝x曉天眼底濕潤,聲音有些變調(diào)。
謝謹風轉(zhuǎn)過身去走開幾步,給他一點空間平復一下。拿起手機,通知人事部取消解雇信。并在工作群里發(fā)布了一條信息。正式解釋:“謝曉天之所以在剛上班,就調(diào)任為我的助理,是因為在工作當中所顯示的專業(yè)讓我信服,他的作品很優(yōu)秀,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很多同事知道,我之前是有女朋友的。原本,公司這些天的傳言過于荒謬,我并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我為我的疏忽向謝曉天道歉?!?p> “公司是工作的地方,大家互相協(xié)助,同舟共濟,共同完成一個一個的項目。萬不可因為一點流言就對同事惡言相向,這會破壞公司工作氛圍。以后,若工作當中有什么不合適,不合理的事,歡迎大家提出,公司一定改進。下次若再發(fā)生侮辱同事的事情,公司一定嚴肅處理。”
最后,謝謹風@了那位同事,“曉天接受了你的道歉。”他有些矛盾,一方面以公正的角度解釋,另一方面又代謝曉天接受道歉顯示親近。他只是想,至少在他的公司里,要給謝曉天撐腰。
謝謹風收了手機,回頭看向謝曉天,少年低著頭,眼淚一滴滴的落在了手里捧著的手機上。他有些吃驚,這人總是冷冷清清的,怎么突然哭了。謝謹風快步上前,還沒等他問出怎么回事,人就抵在了他的胸前,夏天的衣服薄,輕易就濕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他等著謝曉天平復下來。
沈汐,在微博發(fā)了兩篇長文,大略的講述了與謝曉天的故事,兩人相依為命的走過來。再發(fā)了六張圖片,圖片分別是這幾年間,謝曉天轉(zhuǎn)款給她的轉(zhuǎn)賬截圖。并配文:我只是一個小演員,算不得女星。沒戲拍的時候,我還沒收入呢!家人之間,誰花誰的真不是什么事,曉天的可是全部都給我了。
這幾年,謝曉天除了大二那年生病休養(yǎng),只要有空就會接一些設計單,插畫單,價格不高,但有很多筆。
“我覺得你好像我哥,如果小時候有你在就好了?!痹捳Z間帶著些重的鼻音,“我現(xiàn)在也火了,就這樣公開了,會不會對汐姐姐的事業(yè)有影響?!敝x曉天拿張紙巾把手機擦干,再次打開鎖屏遞給謝謹風。
“不會的?!敝x謹風寬慰他,“她不是人氣偶像,是否結(jié)婚對工作影響不大?!?p> 謝曉天哭過之后整個人輕松多了,其實他現(xiàn)在很高興,女朋友是鐵板釘釘?shù)?,又有了一個像哥哥的人。小時候空缺的一部分似乎填上了一些。
十七年前,謝曉天才剛滿五歲,生日都過去沒多久,在醫(yī)院里送別了自己的母親。他從小不知父親是誰,母親身體不好,到現(xiàn)在,是終于撐不住了。后來,是外婆帶他了回去。剛開始,他不習慣沒有母親,時常坐在屋子不遠處的荷塘邊,有時是發(fā)呆,有時是哭。
有一天,隔壁鄰居的小女孩兒也走到了這里,坐在他不遠處,就那么靜靜的木著臉。在十多天的時間里,兩個小孩兒都沒有說過話。直到謝曉天看到她的手背,都是燙紅的水泡。謝曉天拉著她回去找奶奶,奶奶給她擦上藥,這才開始說上了話。
她就是沈汐,父親在工地上工作,后來受了傷,再也站不起來,母親拿著賠嘗款卻貼給了自己的弟弟,連個欠條都沒有,沒過多久,受不了窮困又沒有希望的生活,一個人走了。沈汐也只比謝曉天大四歲不到,一個小女孩要上學,回來還要做飯,種菜,里里外外的家務,早起還要去菜場賣菜。她只比灶臺高一點,難免會燙到。
奶奶是個心軟的人,勸著沈汐,進行了拼家的生活,菜一起種,活一起做,飯也一起吃。小孩子能干多少活,最終也是奶奶干了大頭。有空的時候還出去撿瓶子賣。后來鎮(zhèn)上又給了補貼,日子總算勉勉強強往前走。
沈汐與謝曉天都還小,時常被一些大孩子欺負。那年,沈汐與謝曉天一起放學回家。路上被高年級的男孩攔住,逼著他們留下一個,另一個回去拿錢來。他們兩個誰也不肯走。其中一個男孩推了沈汐一把,推的她跌到了地上。謝曉天跟個小牛似的沖上去打了起來,沈汐哪能看著他被打,最后護著他的時候,兩人都被這些孩子打的一身傷。
得感謝九年義務教育,好歹讀到了初中。在兩家人都在愁以后高中大學怎么辦的時候,沈汐被模特公司看中,拍了不少平面廣告,再加上成績好學校補助,兩人總算是讀了下來。
沈汐的父親身體一直不好,她離家上學的時候,一直是由奶奶在照顧,在她大一那年,父親終是離她而去了,又過了一年,奶奶也離開了,至此,她與謝曉天相依為命。沈汐這些年來持續(xù)的拍廣告,承擔兩人的生活,直到謝曉天可以兼職的時候,也依舊在給謝曉天轉(zhuǎn)生活費交學費。而謝曉天,把賺來的每一筆都轉(zhuǎn)給了沈汐。
在謝曉天大一時,無意中見到室友在像?;ū戆祝莻€室友就是左一秋。當時的左一秋還瘦瘦的,拿著不知哪采來的月季當玫瑰,深情的說:“我喜歡你,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謝曉天不太記得后續(xù),但那一句話給他的震動很大,“我們永遠在一起吧!”這句話在他心底翻騰了三天,他終于想明白了,想跟汐姐姐永遠在一起。他也拿起電話向汐姐姐表白,說了很多話,很多已經(jīng)不記得了,汐姐姐那邊靜了很久,謝曉天的心像漂浮在空中,直到聽見汐姐姐說:“等你畢業(yè),如果到時你的想法沒變,我就做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