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閨婦人門成日無事，除了繡花逛園子來打發(fā)時間，最喜歡的娛樂就是看戲了。
可皇家森嚴，這些王府的妃妾們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樣出門去看，都是請了梨園行的角兒們來家里唱?？梢蛑鯛敳幌渤臭[，因此府里請戲班子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姐妹們許久沒有一起看戲了。聽說西街的梨園子排了兩出新戲，今兒我出錢，讓姐妹們聽個新鮮?！?p> 往日對妾室美人們非打即罵的徐美人突然轉了性，與錢氏和李氏商量著要與眾妃妾同樂一番。
聽說了王爺要離府半年，徐美人當即就盤算起如何奪回權勢來。
闔府上下苦徐美人久矣，她自己也知道原來太過跋扈，將人都得罪干凈了，打了這許久的巴掌，也該給個甜棗吃一吃了。否則就算把凌霄霄斗倒了，所有人都借機踩她一腳把王妃扶起來，她就沒辦法再服眾了。
失了王爺撐腰的徐美人，也不得不另辟蹊徑重新開始。
說著就讓人去請了梨園班子，趁著班子搭臺的功夫，將投靠她的幾個小妾都叫來，一起商量著聽戲的事。
可才說了沒兩句，人就被凌霄霄叫走了。
竹香院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聽著凌霄霄斥罵錢氏和李氏。
唱戲在那時候是下九流，縱使錢氏和李氏是妾室，可并非勾欄瓦舍出身，她二人都是縣官家的庶小姐，雖門楣出身不高，可也是正兒八經的良家姑娘。
可凌霄霄當眾就斥罵她二人是戲子的料，這份羞辱簡直就像罵她們是賣笑女出身一樣。
“你......”錢氏驚怒不已，指著凌霄霄氣得說不上話來。
李氏則鎮(zhèn)定許多，按下錢氏的手，搖著扇子看著凌霄霄：“凌妃說話也忒刻薄了。我二人不過是看眾姐妹在這日頭下曬著辛苦，若話說得不妥了，凌妃只就事論事便是，怎能出口傷人呢？如此做派，哪里像當家主事的，便是潑婦罵街都比凌妃措辭干凈些?！?p> 說罷還回頭看看一眾小妾，嘴里來回問著“是吧？”。
眾小妾本就心下不服，又兼剛才被折騰了一會兒，被人這么一煽動，都紛紛點頭同意。
錢氏和李氏見狀又得意地看向凌霄霄。
凌霄霄似乎不為所動，只笑著讓景念去端一罐子瓜子來。
“拿那罐原味的就好，那五香的吃多了齁人得很，吩咐灶上別再炒了?！?p> 錢氏和李氏笑著對了下眼神，以為凌霄霄是辨不出話來，自暴自棄了，想再推上一把，徹底將她的威嚴拉下來。
“凌妃，妾身說得可對？”
凌霄霄這才回過頭來，笑著擺了擺手：“我對戲文不大通的，哪知什么對不對。欸？怎么停了，接著唱，方才唱到哪了？”
錢氏和李氏手里的搖擺不停的扇子戛然頓住了，臉色也尷尬地沉了下來。
按照李氏的本意，方才她三兩句就能挑撥得眾人更為不服凌霄霄，凌霄霄若是氣急敗壞地更加斥罵起來，那效果會更甚。
誰知凌霄霄不動聲色就將她駁了回來，倒顯得她方才真正是多嘴，自討苦吃地配合著人家唱起了戲。
更糟的是，凌霄霄一席話引得眾人偷偷嗤笑著，素來與她二人不合的幾個更是笑出了聲音來，接二連三勾起一片，眾人一時之間竟然哄笑起來。
錢氏和李氏再無計可施，恐怕說得再多更是丟了臉，不聲不響退了回去，更加賣力地搖著手里扇子，似乎是想把自己的尷尬扇走。
錢氏還恨恨丟下一句：“牙尖嘴利?！?p> 可凌霄霄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拿她二人開刀，開口叫住了她們往后退的步伐：“這便唱完了？那可不成，還沒領賞呢?！?p> 二人被叫住，一時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回過身來低頭面對著凌霄霄。
眾人知道這是要殺雞儆猴了，生怕不小心連帶上自己，都止住了笑聲屏息聽著凌霄霄要如何發(fā)落。
歷來主事的責罰小妾，不外乎就是掌嘴罰俸，便是徐美人這樣整日變著花樣折磨人的，也都只是將板子換成棍子，藤條換成鞭子。
大家都以為凌霄霄方才掌管王府，不敢做得太過火得罪了人，罰個把月俸祿也就罷了，心中不免有些同情錢氏和李氏，她二人之后的月余可能要節(jié)衣縮食了。
可她們不知道，凌霄霄對于沒有后顧的事，素來秉承著打蛇打七寸，斬草要除根的原則。
只見凌霄霄手搖著扇子，似笑非笑看了錢氏和李氏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口：“妾室錢氏與李氏，你二人可知罪？”
語畢，錢氏和李氏心中一驚，更添了些許怒氣：“我二人何罪之有？”
就算她們方才言語不甚恭敬了些，話里話外也捻酸挑撥，可遠不至于有什么罪名。且從頭到尾她們都沒在凌霄霄那占到一絲便宜，盡是挨罵的份兒。
凌霄霄收起方才尚裝得和善的態(tài)度，面色掉了下來，小妾們偷瞄著又是膽寒又是納悶：這是王爺上身了嗎？
“王爺離府前特命本妃掌管大小事務，你二人身為妾室，不服從管教，便是視王爺之話為無物，其罪一；本妃雖年少，可到底是王爺名正言順的側妃，你二人對本妃言語不恭，屢次出言犯上，其罪二；身為王爺妾室，如此不安分，幾次言語挑撥，意圖煽動其余姐妹，如此攪弄人心下去，長此以往，豈非后院不寧，其罪三?！?p> 錢氏和李氏被凌霄霄越說越心虛，雖然心下不得不承認凌霄霄說得沒錯，可仍然不死心：“凌妃這話可有證據(jù)？”
這些罪名要是一聲不吭地背下來，恐怕她二人今后在王府的日子就再不會好過了。好在人言飄渺，說過了也不會留下什么痕跡，狡辯過去應該還有希望。
“當然有證據(jù)，妾身就是人證?！?p> 凌霄霄正欲開口，人群最邊緣的王美人就站了出來。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王美人端著步態(tài)緩緩越過人群走到凌霄霄面前，飄飄然屈身下拜：“妾身王氏拜見凌妃娘娘?！?p> 拜完直起身來，迎著凌霄霄的目光望去：“娘娘，妾身愿為娘娘佐證，方才娘娘所言句句不虛?！?p> 凌霄霄盯了王美人片刻，王美人毫無他念般對凌霄霄報以真誠的眼神，直望著凌霄霄的眼睛。
片刻之后，素來與錢李二人不和的小妾似是受了鼓舞，也大著膽子紛紛向前：“妾身也愿意作證。”
“你......你們......”錢氏和李氏眼見事態(tài)不妙，已無力回天，不禁頻頻點指出來作證的妾室們，想破口大罵。
凌霄霄冷眼望去：“屢教不改！都到了今日這田地還想再起妖言？云琴！著人來，每人掌嘴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