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表里不如一的夜墨離

　　那邊夏卿洛回去和大家愉快地度過了晚餐時間，這邊夜墨離和陌黎也回到了屋子里。

　　屋里安靜地像是沒人在一樣，夜墨離不看也知道管事的不在屋里。

　　他將燈點了起來，又去廚房拿出了放在灶頭上熱著的飯菜，接著去陌黎的屋里找他去了。

　　他去的時候就見那家伙站在窗前，屋里也不點燈，就借著外頭的光盯著手上的兩個瓶子。

　　夜墨離嘆了口氣，將燈給他點了起來，這才看清了他本就破爛不堪的衣服上又新多出了幾道口子。

　　“你這衣服口子我過幾天給你補，現(xiàn)在補了容易讓人注意到。”

　　他又打了水來浸濕了臉帕，給陌黎將臉擦干凈了，看著面前白凈的那張臉，他神色有些莫名。

　　陌黎擦干凈的臉雖然依舊瘦削，但皮膚出奇的好，他睫毛很長，也有著一雙濃黑劍眉，一顆小痣隱藏在左眉底下。

　　他五官生得很好，雖然瘦得不成樣子，但也能看得出如果精心養(yǎng)著，那得是番怎樣好看的模樣。

　　只是臉上那雙無神的眼睛，總讓人覺得有幾分可惜。

　　“黎黎，看著我?！?p>　　夜墨離耐心地以極慢地速度說著話，陌黎也很給面子地聽話抬起了頭。

　　要是有村里人在場，肯定得驚訝得要死，從來沒人能這么順暢地和陌黎交流過。

　　不過總是夜墨離在講話，陌黎安靜地聽著。

　　夜墨離看著眼前這張臉，和他記憶中那個溫柔的女人是多么的相似，他一時間又晃了神。

　　“黎黎，你聽我說，這兩瓶藥你收好，我觀察過那人，那人衣著談吐不凡，對你有善意，應該是不會害你的。”

　　夜墨離說的很慢，這樣好似方便陌黎理解他的話一樣。

　　“那人知曉了我倆身份還對你好，應該是個好的，但保險起見，你不能再和他見面了。”

　　“另外，這兩瓶藥你要放好，不要讓外人看見，更別讓陌管事看見，他若是看見了，必然奪過去，還會打你，明白了嗎？”

　　等了一會兒，見陌黎點了頭，他也舒了口氣。

　　接著他又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別的事。

　　“今天聽說你跟著那姓夏的去了那夜勤家里？我先前同你說過了，離夜青和她妹妹遠一些，夜青那小子嫉妒你同他妹妹玩的好，你和小魚兒走的越近，他欺負你就越狠?！?p>　　“要不是小魚兒太小了還不懂事，我真想同她說說讓她離你遠點?！?p>　　像是想到了他若是同那個小丫頭講道理，那小家伙聽不懂但會纏著他一直追問到底的樣子，他覺得有點頭疼。

　　他實在不太懂該怎么和小孩子打交道，也不知道陌黎和小魚兒是怎么能相處的的那么好。

　　就算是相處得再好，他也必須讓兩人分開，絕對不能因為小魚兒的緣故讓別人的目光聚集到黎黎身上。

　　黎黎表現(xiàn)出來的越傻越?jīng)]有存在感，他才能越安全。

　　就像是夜青，也是因為小魚兒的緣故，盯上了陌黎。

　　“今天要不是我在旁邊瞅著，夜青那小子竟想拿石頭砸你的頭。要不是不想多事，我怎么也得將這事悄咪咪捅到他老子面前，砸頭，他怎么就那么敢想呢！”

　　夜墨離突然聲音低了，臉色也陰沉了幾分：“不過多半那木楞子是被人挑唆了，他還沒那個腦子。”

　　至于是被誰挑唆的，想也不用想，在這個村里只能是那個家伙。

　　陌管事那人就見不得黎黎過的好。

　　自從嬤嬤去世后，那人是越來越不注重外在的形象了，仗著自己有個瘋病的名聲在外頭，生氣了就拿黎黎泄憤。

　　要不是他見著村里的孩子欺負陌黎的時候心情會好點，黎黎每日回來必然會挨他一頓打。

　　孩子們的打鬧他還能在旁邊盯著不讓人下狠手，但陌管事面前他沒辦法攔著。

　　小時候他借著身份攔過幾回，結(jié)果陌管事和嬤嬤在他看不到的時候把黎黎傷得很重，差點沒救回來。

　　他沒辦法每時每刻都和黎黎呆在一起，總有他注意不到的時候。

　　后來他找到了方法，只要陌黎被別人欺負了，陌管事和嬤嬤像是就心情好了，他們自己動的手也少了。

　　于是乎從那之后，陌黎不是被村里的孩子們圍著欺負，就是被他打，漸漸的那倆人動陌黎的次數(shù)就少了下去。

　　小時候他不太懂為什么陌管事和嬤嬤要這樣對待陌黎，但隨著逐漸長大，夜墨離卻好像看明白了一些。

　　他們只是在把對其他人的恨轉(zhuǎn)嫁到了陌黎的身上而已。

　　在他兒時一次起夜時聽到了二人的小話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才是那個笑話。

　　他們怎么敢這樣做的？！

　　他們竟然因為對夜府大夫人的恨，而偷偷將他二人調(diào)換身份，就這樣想毀了陌黎的一生！

　　他們怎么敢的？！

　　總有一天他們是要回京城的啊。

　　那天他嚇得差點喊出來，結(jié)果被人捂了嘴。

　　他轉(zhuǎn)過頭，是紫意姐姐，他的貼身侍女，但按理說其實該是陌黎的侍女才是。

　　難怪他以前見到過陌黎被打后，紫意姐姐總是會背著人偷偷地給他上藥。

　　難怪紫意姐姐看著陌黎的時候眼神總是會特別溫柔。

　　原來紫意姐姐早知道了這件事。

　　小夜墨離那時候特別手足無措，但紫意卻將他帶回房間安慰了他，她和他說，他既然知道了，以后一定要對陌黎好，要保護好陌黎。

　　他那時候重重地點頭，發(fā)誓一定會守護好黎黎的。

　　隨著陌黎漸漸長大，他的那張臉和那人越來越像，陌管事看著他的臉時下的手也更重。

　　所以，為了保護黎黎，紫意姐姐教他怎么樣將陌黎的那張臉藏起來。

　　只是那樣好的紫意姐姐，最終也被那兩人給害了……

　　當年下人們拿著財物跑了的時候，他曾也將自己手頭藏著的細軟給紫意姐姐，讓她回家去。

　　但紫意姐姐堅持不肯走，她怕她走了，那喪心病狂的兩人會更加的肆無忌憚。

　　別說夜墨離是他們的親兒子，她這些年旁觀著他們也沒見得對夜墨離有多好，總是不知覺地用言語壓迫著他，逼著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要是她走了，那就真的沒人能護著他們了。

　　紫意那時候想著，自己好歹當年也是從京城夜府里一起出來的，有她在，他們總會有些顧忌。

　　但未曾想最后自己卻在一次去縣城的路上被山匪給劫殺了。

　　當時消息傳回來的時候，夜墨離清楚地看到了那兩人眼里的喜意，他就知道，沒有所謂的山匪，都是這兩人找人假扮的。

　　夜墨離眼中閃過恨意，他總有一天會將這筆賬給討回來的。

　　他不經(jīng)意地抬頭，卻見陌黎認真地盯著自己看，夜墨離緩和了臉色，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在說的話題。

　　“總之你記住，離夜青和小魚兒遠點?！?p>　　陌黎好似聽懂了這句，他點點頭。

　　夜墨離摸摸陌黎的小腦袋：“黎黎真乖，走吧，我們?nèi)コ燥??！?p>　　夜墨離正要往外走，突然被拉住了衣角，他回過頭，就見陌黎把兩個瓶子遞了過來。

　　“藥?！?p>　　蹦完這個字，他又抬手碰了下夜墨離的右臉頰，被陌黎觸碰的地方頓時感到了一陣疼痛。

　　什么時候傷去的？是去踹人那時候沒注意嗎？

　　沒想到陌黎竟然注意到了他的傷，這家伙最近進步很大嘛。

　　這樣想著，夜墨離心里柔軟了幾分。

　　“黎黎，我們先吃飯，吃好飯我們相互擦藥好不好？”

　　陌黎點頭。

　　倆人去了內(nèi)廳用餐，明明飯足夠量，夜墨離卻給陌黎裝的很少。

　　陌黎吃得快，等他吃好，夜墨離立刻將他面前的碗筷全收拾掉，連水漬都干了。

　　這邊才剛收拾好，他便聽到門口有動靜傳來。

　　夜墨離當下熟練地從一個柜子底下拉出一筐子碳末，抓了一把就往陌黎臉上抹，而陌黎就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任他動作。

　　等他抹完，夜墨離又一把將他拉著跪到地上，自己則飛快竄回自己位置上。

　　等外頭的人進來的時候，陌黎低著頭，又變回了那個臟兮兮的模樣。

　　而夜墨離將左手放到桌下，右手執(zhí)筷，看到陌管事進來他只給了個眼神便繼續(xù)吃著。

　　陌管事一只手拿著酒瓶，另一只手拎著一串紙包，走進來看到熟悉的一幕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他看向夜墨離，打了個酒嗝，接著嘿嘿一笑：“公子，那臭小子怎么惹到您了？我來揍他一頓給您出出氣?！?p>　　夜墨離吃飯的動作一頓，接著放下了筷子，轉(zhuǎn)頭對上陌管事的視線，淡淡地說：“不用了，我已經(jīng)讓他跪著半天了，晚飯他也不用吃了，陌管事不會心疼吧？”

　　陌管事連連搖頭：“怎么會，我們一家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公子教訓的好?！?p>　　接著他又瞪了陌黎一眼，雖然對方頭都沒抬根本沒看見。

　　陌管事又灌了一口酒，他擼起了衣袖，接著轉(zhuǎn)身正要將手中的紙包放在后面的柜子上，突然聽到后面?zhèn)鱽硪宦晿O響的巴掌聲。

　　“啪！”

　　他飛快地轉(zhuǎn)過頭，只見夜墨離站在陌黎面前，他側(cè)著身低頭睥睨著趴在地上的少年，眼中滿是怒火。

　　“公子……”

　　“陌管事，滾。”夜墨離冷冷地開口，“別再讓我心情更不好了?！?p>　　“是是是?！?p>　　陌管家連聲應著，他飛快地拿著紙包進了房間，接著里頭傳來了上鎖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夜墨離松了口氣，知道那人今晚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出來了。

　　他將陌黎從地上拉了起來，和往常一樣將手放在他膝蓋的地方，接著一道紅光閃過，陌黎感覺到膝蓋處傳來熱熱的感覺。

　　陌黎盯著他的手，今天是第二次看到光了。

　　夜墨離壓低聲音問到：“不疼了吧？”

　　陌黎搖了搖頭，眼睛卻又看向夜墨離腫起來的右半邊臉。

　　剛才就在陌管家背過身去的那么點時間里，他先是將陌黎的頭往地上一按，接著又往自己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要不是剛才他側(cè)著身子，還有剛才陌管家喝了酒沒仔細看，不然早就能發(fā)現(xiàn)夜墨離這高腫起來的半邊臉了。

　　夜墨離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臉看，想也知道這次怕是腫得比較厲害了，難怪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火辣辣地疼。

　　這時候他也才突然想起來，之前傷的好像也是這右半邊臉。

　　主要是剛才著急忘記了，所以下手有點沒控制住力道。

　　“我沒事，你休息去吧。”

　　夜墨離將陌黎送回房間，接著還不忘拿那兩瓶藥給他上藥，然后在陌黎堅持下也用那藥往自己臉上胡亂一抹，而后他吹了燈退了出去。

　　他回到內(nèi)廳，看著桌上早已冷了的飯菜，動作飛快地解決完，接著出了門。

　　夜墨離想著，這臉多半明早會腫的更厲害，還是先出去避一避吧，被人見著了總不好。

　　但他走的時候卻沒注意到，黑暗處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