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又氣又惱,氣呼呼往后山走,一邊走一邊踢石子,這時前面來了一隊(duì)人,般若只是低頭踢石子想事情,根本沒注意前面,一下撞到人身上。
“閃開啊,往哪里走!”般若怒道,
“吆,這么大火氣?。 币粋€帶笑得男人聲音響起,般若這才抬眼,
眼前一眉眼清秀、唇紅齒白的年輕后生,商人裝扮,后面幾個冷面孔打手樣的人。
般若正惱火,也不細(xì)想,眼睛一瞪,
“我愿意!走開!”
那后生卻不生氣,笑嘻嘻的擋在她面前,手里的折扇扯開來搖著,上下打量道,
“我這被撞的還沒生氣,你這撞人的這么大火氣?。俊边@后生嬉皮笑臉道,手里折扇挨近般若的肩膀,低頭笑道,“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嬌嬌弱弱的,說話怎么這么橫?。窟@荒山野嶺的…要是…”
般若越聽越煩,想著誰都來教訓(xùn)她,
“夠了沒有!我煩著呢,讓開!”
“哈哈哈,我偏不讓呢?”這后生伸開胳膊擋著去路,一副調(diào)笑之態(tài),“小姑娘啊,我看你呀應(yīng)該是這邙山之人,這邙山之人還有這等不講道理的人啊,你這么說話我可不能讓你過去?!?p> 般若氣急,推他胳膊卻推不動,心里一委屈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了,
“喂,你哭什么???這么不禁問啊,”看著這姑娘眼淚掉下來,這后生有點(diǎn)意外,聲音也不似剛才的輕薄。
“林兄,有失遠(yuǎn)迎!”大師兄的聲音在后面響起,般若忙轉(zhuǎn)回身。
這后生笑意盈盈走上前,
“不好意思,清風(fēng)兄,京城一別,半載未見,別來無恙啊?!?p> 兩個人見面又說又笑,似故友重逢。
“般若,過來見過林公子,這可是京城翩翩佳公子啊。”
般若走攏到清風(fēng)身邊,“嗚——”地哭出聲來。
“哎呀呀,這小丫頭,我只是說她幾句怎么就惹著她了”,林公子無辜地解釋道,
“般若,好了,好了,這么大姑娘還哭,讓林公子笑話了,林兄,我這師妹愛耍小性子,你別跟他一般見識。”說完,把般若扶到一旁,
“好了,我知道了,不哭了,這么大姑娘要被人家笑話了?!卑闳酎c(diǎn)點(diǎn)頭。
“好,聽話,跟林公子見個禮?!?p> 這林公子聽到他們說話,嘴巴撇撇,一副無奈的樣子,心想清風(fēng)怎么會有這樣的師妹,奇怪。
“剛才小女子失態(tài)莽撞了,讓公子見笑了,請公子包涵?!卑闳艏t著眼睛施禮道。
“好,好,我可不敢惹你了。乖啦?!?p> 這林公子像哄小孩似的,學(xué)著清風(fēng)的腔調(diào)逗笑道。
般若心里厭惡地想,真是輕浮之輩,可惜了這么清爽的俊臉。
回到書院,天色已晚,清風(fēng)吩咐下人準(zhǔn)備上房,擺上酒宴款待林休。
般若回到房里,清露奇怪她這大半天干什么去了,般若問江子恒有沒有來找過她。
清露說沒有,這江子恒被他母親領(lǐng)著到處見客呢,這平波府夫人眼光高的很,只見達(dá)官貴客,一般的人見都見不的。
般若說道人家是平波府夫人啊。
“夫人又怎樣,若是這樣冷鼻子冷眼,縱然皇帝老兒我也不稀罕?!鼻迓墩f道,“我倒替你委屈,你對江子恒那么好,他連他娘都未必搞得定,我看你就算嫁入平波府,這夫人的臉色也夠你看的?!?p> 般若心里也明白清露說的句句是實(shí)話,今天平波府夫人的態(tài)度連清露都看出來了,她豈能不知。江子恒也讓她越來越?jīng)]有信心了,她消失這大半天都不見他來關(guān)心一句,看來這眼淚也白流了,真是丟人現(xiàn)眼。想起自己下午痛哭流涕的樣子就覺得難為情,少不得要挨大師兄一頓罵了。她想著還是先主動去找大師兄領(lǐng)罰,然后再去給林公子賠個不是。
清風(fēng)和林休正在房間飲酒暢談,說起林休拒絕穆王府提親的事情,清風(fēng)笑林休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繩。林休笑問清風(fēng)該找什么樣的,
清風(fēng)說,“娶妻娶德,納妾納色啊?!?p> 林休笑道,“那是不是再配個刁丫頭?”
清風(fēng)大笑,“你說般若嗎?哈哈,她就是個孩子?!?p> 林休放下酒杯,眉毛一挑,“孩子?‘乖,聽話啊’,聽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真沒有想到過你會這樣說話,你沒見到她撞到我還沖我發(fā)火的樣子,跟個炸毛雞似的,兇得很,見到你倒乖得跟個貓似的了?!?p> “哈哈,長兄如父嘛,她在跟別人鬧別扭,滿肚子委屈,你正好撞到上啊?!?p> 清風(fēng)不想多說關(guān)于般若的,勸林休喝酒。
林休一飲而盡,繼續(xù)問道,
“跟誰啊,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荒郊野外的哭成那樣,是不是失戀了?”
“你呀,好吧,就算是吧。”清風(fēng)敷衍道。
“哈哈,真有意思,這丫頭這么愛哭鼻子,脾氣還這么大,看誰敢娶?”林休毫不掩飾嫌棄道。
“姹紫嫣紅,各有所愛,你就別操心了?!鼻屣L(fēng)給他倒酒,這林休什么時候這么愛八卦了。
這幾句話正好被剛走進(jìn)院子里的般若聽到了,本想進(jìn)去道歉的她,一氣之下回去了,看來這個林公子就是個以貌取人輕浮的繡花枕頭,可惡的是,大師兄怎么會跟這種人稱兄道弟。越想越氣,想到被這個林休如此羞辱,決定捉弄他教訓(xùn)他一下。
般若回到房間,計(jì)上心來,找出桃花箋,關(guān)好門窗,左手執(zhí)筆,小楷細(xì)描:
“見過春花夏雨,秋葉冬雪,也曾遍讀詩書,把盞醉花徑,可這四季春秋,邙山美景,都不及公子展眉一笑。小紅慕拜?!狈夂煤螅瑢憽傲止佑H啟”,放在旁邊的書信中。
邙山大選最精彩的決賽開始,武林各門派聚在一處,決賽按照辯武藝御射五種,各大賽場,人山人海。
人最多的就是武擂臺,辯賽、武賽,邙山書院奪冠,多人投到兵部,朝中幾位使者也收錄了若干大選優(yōu)秀者,上報(bào)朝廷,等待選錄,邙山書院又大放光彩,一些人家爭相為自家子弟報(bào)名參加書院考試,能入選邙山書院都是光彩的事情,未來可期。
般若似乎忘了與江子恒的嫌隙,看到他在賽場上的英姿,又不管不顧地主動來找他言歸于好,幫他拿衣服送東西,像個小丫頭似的跑來跑去,清露都覺得她太主動了,她卻習(xí)以為常,渾然不覺,樂在其中。
大賽結(jié)束,眾人散去,邙山書院聚會慶功,好不熱鬧。
熱鬧過半,般若約江子恒出來。
兩人沿著河邊散步,談到將來的打算,江子恒讓般若多體諒他的難處,他雖是家里最小的兒子,但是他要建功立業(yè),他打算大選之后就跟父親說,去往邊疆歷練一下,展平生所學(xué),建功立業(yè)。
般若很佩服地看著他,她就喜歡英姿勃發(fā),雄心壯志的江子恒,但江子恒沒有提和般若怎么辦,也不提之前帶她下山的話,將來的打算里都沒有般若。
般若甚感失落。對兩個人的將來有些迷茫了,多數(shù)時候是江子恒在講,般若跟著附和。
江子恒感覺出般若的落寞,伸手摟過般若的肩膀,看著般若,月光下,般若眉眼清秀,眼睛里像映入了繁星,星星點(diǎn)點(diǎn),玉鼻櫻唇泛著幽幽的光,似有暗香襲來,江子恒有些出神,低頭剛要吻下去,卻聽得河灘對面突然飛起一灘鷗鷺,把兩人驚了一跳,甚是掃興,般若有些害怕,便催著江子恒趕快回去。
兩人沒有發(fā)覺背后不遠(yuǎn)處,坐在樹上的身影,那身影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壞笑。
……………~~
大選結(jié)束,各路人馬陸續(xù)散去,江子恒母親也回去了,回去時堅(jiān)持不讓般若等人去送。般若垂頭喪氣了好幾天。
林休收到一封匿名信,言傾慕之意,林休雖是貴公子中長相俊俏者,暗暗思慕者不少,但因?yàn)轭B劣名聲在外,敢這么大膽給他寫情書的人倒還是第一次,他覺得甚是新奇好玩。
“看來,這邙山書院確是有趣的很,待我戲弄一下她?!绷中堇湫Γ慊匦乓环饨挥谛攀?。
這一來二往,林休發(fā)現(xiàn)這來信者女子文采斐然,才思敏捷,娟娟字跡,似一大家閨秀,都說見字如面,不禁有點(diǎn)心思搖動。
于是便如這貓捉老鼠游戲,觀察周圍各色女子皆有可能,決定約這女子出來見上一見。不曾想,這女子竟然拒絕了,之后便信去如沉海,杳無音信,林休有些著急了。
清風(fēng)看出端倪,問怎么回事,林休便問這書院可曾有一名為小紅的女子,清風(fēng)不解,
“之前繡班確實(shí)有叫小紅的女子,長相俊俏,思慕者眾多,但大選之后就跟家人下山去了。難道是你也聽聞小紅美色,有思慕之心?”
“下山了?她家在哪里?離得遠(yuǎn)嗎?”林休接連問道。
清風(fēng)奇怪地打量了下林休,“怎么我們林大公子什么時候動了凡心了?給我看看。”清風(fēng)一把搶過林休手里的信,一看愣了一下,
“你什么時候收到的?不錯嘛,這么情深意切的姑娘啊!”清風(fēng)隨即笑道。
林休一把搶回去,
“好了吧,不要再說笑了,快把這個小紅給我找出來吧?!?p> “你不會真的動心了吧?你是認(rèn)真的?”清風(fēng)臉色笑意漸消地問道。
“那要看她如何了,若是可人,做個談詩論道的朋友總可以的吧。”林休若無其事地說。
“看不出來啊,好吧,我就給你找找這個紅顏知己?!绷中莅研胚f給清風(fēng),笑著打了清風(fēng)一拳,清風(fēng)笑著回一拳給他。
清風(fēng)轉(zhuǎn)過身,冷著臉走回房間,
“把般若給我叫來!”阿泰看清風(fēng)臉色如此難看,忙急匆匆去。
般若不知什么事情,迅速趕來,忙遞上幾件文書。清風(fēng)卻是不接,讓其他人都下去。冷冷地問道,
“林公子的信呢?”
“什么林公子的信?”般若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裝作不知,
“還嘴硬!看你做的好事!”清風(fēng)說著把幾張紙朝般若身扔去,怒斥道,“你昏了頭了!竟敢寫這等書信給林公子,林公子也是你能招惹的?!”
從沒有見大師兄發(fā)這么大火,般若忙跪下,
“師兄息怒,是我故意寫信戲弄林公子的。大選那日你們喝酒,我在院內(nèi)聽到他的輕薄之辭,一時氣惱就想著教訓(xùn)他一下,本想著戲弄一下就好了,沒想到林公子這么沒定力,就當(dāng)真了,還要見面,所以我才不敢理他了…”
見她原是為了戲弄林休,清風(fēng)臉上怒氣頓減,眼神柔和了不少。
“即使生氣用這種手段也是低劣。林公子現(xiàn)在追著不放,你怎么辦?你用這種小心眼的時候怎么不告訴我?”
“我沒想到玩大了,就想著不理他,他也就算了?!?p> 般若確實(shí)沒想到這個傻瓜能當(dāng)真,聽那林公子大言不慚,百毒不侵的樣子,實(shí)在沒想到這么好騙。
“他會算了?他要是知道是你在戲弄他,看你小命有幾條?”清風(fēng)作頭疼狀,“好了,你下去吧,這件事我來處理。還有,你以后再敢用左手寫信給他人,我就給你剁了去!”
聽了此話,嚇得般若摸了摸左手,低頭縮肩小心回道,
“是,我記住了。勞煩師兄費(fèi)心了?!卑闳粜〔酵顺龇咳?,長出了一口氣。
清風(fēng)眉頭舒展,嘴角一抹笑意。
林休拿著書信來回翻看,回想種種,突然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怒火中燒,氣上心頭,
“敢太歲爺頭上動土,爺耍了一輩子鷹還被鷹啄了眼,把這個人找出來,本王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去查!”朱雀趕快去查。
清風(fēng)推門而入,“哎喲,誰惹我們林大公子這么大氣,不想活了啊?!?p> 林休氣道,“本想著戲弄人一下,反過來被人戲弄了!現(xiàn)在人都沒影,肯定是有人故意耍我。在你地盤上,你說怎么辦吧?”林休抱著胳膊氣哼哼地看著清風(fēng)。
“能怎么辦?當(dāng)然挖地三尺徹查,我馬上把他們都叫來,你挨個兒審。”清風(fēng)笑道。
“行了吧,還嫌我臉丟的不夠,你悄悄查,把結(jié)果告訴我就行,到時候讓你看看我怎么收拾她。”林休恨恨地說道,“這女人真是要不得。我想了想,書信有可能是偽造,但是送信之人總可以找得到吧,順藤摸瓜還抓不到人?我就不信這事能天衣無縫!”
“這種事情急不來的,你這么急慌慌的陣仗,小心嚇到人家姑娘,閨閣女兒本就不宜拋頭露面,這白紙黑字的傳出去,怕是姑娘家不好做人啊??粗舟E應(yīng)是內(nèi)心俊秀之人,似有不得已苦衷,我看我們暗中慢慢查,不要打草驚蛇。”林休想想似有道理。
這幾日,朱雀就在清風(fēng)書房查看卷案比對書院字跡,竟然無一人筆跡類似,之后又找來送信人和書信管理般若,都沒有紕漏。
幾日后,林休出門回來,發(fā)現(xiàn)連那書信也不見了!甚是惱火,但此事又不能聲張。
林休氣呼呼地來找清風(fēng),清風(fēng)正在看書,
“見了鬼了,我房間竟然進(jìn)了賊!”
清風(fēng)驚訝道,“這幾日書院人手繁雜,你可丟了什么重要物件?我立即著人去找!”
林休制止道,“算了,還是那個書信的事,沒頭緒不說,現(xiàn)在連證據(jù)都沒有了,查個什么啊?!?p> 清風(fēng)見他垂頭喪氣,開解道,“書院每天都有人來往,走走散散的,我看此人未必是我們書院的,有可能是慕客,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人家走,你也就別追了?!?p> 林休笑道,“筆墨游戲本不能當(dāng)真的,只是這文字確實(shí)寫得好,可惜啦!”
清風(fēng)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