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伊伊拿出那本塵封的筆記本,借著客廳的光,看了起來,現(xiàn)在再看那些久遠(yuǎn)的事,心情已經(jīng)平靜多了,而往事似乎也能削減她對現(xiàn)實的不滿。
畢竟是經(jīng)歷過的人。
我回到家的時候,奶奶的棺材已經(jīng)放在了馬路邊的梨樹之下。
那顆梨樹至少存活于塵世間八十余載。
但我總愿意去想奶奶初來此地時,梨樹還是一顆弱小苗子時的樣子。
奶奶說,這顆梨樹是她婆婆從很遠(yuǎn)的地方挖過來,然后她跟她婆婆悉心照料。
因著奶奶幾句簡單的話,她時常會想起奶奶與奶奶的婆婆和樂融融相處的樣子。
如今,梨樹的光景比起剛移植到這時的光景好不到哪去,但比起奶奶來說卻好太多了,它畢竟還活著。
梨樹的枝杈光禿禿的。
上面的葉子,仿佛就是被我今天早上遇見的那場狂風(fēng)給卷干凈的。
這場風(fēng)同時卷走的還有奶奶的生命。
我的奶奶終是沒能熬過2009年的春天。
看著那黑漆漆的棺木,我禁不住自責(zé)愧疚之極。
假若我對于消亡沒有持那種輕蔑的態(tài)度,奶奶會不會還好好活著呢?
畢竟,她不是正常死亡。
意外總會讓人聯(lián)想到宿命。
我恨意外,我恨宿命,我恨預(yù)言,可我不得不將信將疑。
因為從出生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為了擺脫這些東西而努力,但非常失敗,那些我想證明的,都沒有證明好。
但我不會放棄,終其一生我都會努力。
從我出生開始,因為一些意外巧合(我稱意外巧合,事實上,大多數(shù)人稱宿命),就注定了!
一度,我固執(zhí)地以為,我活著只是為了證明預(yù)言是假的,宿命是悲觀論者,無能之輩所找的理由與借口,預(yù)言更是荒謬騙人的謊言。
奶奶靜靜地躺在棺木里,為了讓孫兒們都看到她較好的容顏,父親給她打了防腐針。
她干癟的臉因藥水的作用,略微浮腫,反而年輕圓潤。
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我看奶奶分明就是熟睡了,她的皮膚紅潤而飽滿,甚至散發(fā)出吹彈可破質(zhì)感,那是少女膚色才有的光澤,這種光澤彌漫在一張飽經(jīng)滄桑的臉上,有著別樣的美麗。
我情不自禁地將手觸到了她的鼻頭,然而卻是一片扎心的冰涼。
幻想如經(jīng)不起一點時間與微風(fēng)考驗的泡沫,瞬間破滅消散。
李華華拔高的、夸張的、驚詫的聲音嚇得我心哆嗦了一下。
“三姐,你竟然去**奶,難道你不怕晚上做噩夢嗎?”
“噩夢,夢見什么叫噩夢,什么樣的夢叫噩夢?”
我頓時看著李華華怒吼。
李華華也一定被我嚇得不淺。
我明顯看到她胳膊顫抖了一下,委屈而怨毒地看了我一眼去找大姐李七七訴苦了。
“三姐,真是,我明明就是關(guān)心她,可她卻對我發(fā)脾氣,奶奶走了,她難過難道我就不難過嗎?真是?!?p> 李華華的牢騷里,滿是委屈,故意拔高的聲音,減縮了空間的距離,無比清楚地傳入我耳中。
我眉頭微皺,眼眸微瞇,狠戾地瞪了她一眼。
李七七拋給我一個有點真誠的眼神后,拉著李華華的手道:“好了,你三姐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清楚,走,去多陪陪爺爺吧,不管他跟奶奶有沒有感情,奶奶這樣離開,他心里終歸不好過?!?p> 李華華回瞪了我一眼后,去挽大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