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滯幾秒后,一位婦女說出了很多人心里可怕的猜測:“難道羅氏被卷入了車底?”
她的話一出,羅子庭緊忙從前門下車,匍匐于地下,將頭探入車底去查看。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畫面卻生生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奶奶靜靜地躺在車子下面,無聲無息。
有好幾個人跟著走了下來,他們有的蹲下,有的匍匐,看到了車底下有人,由于光線的原因,無法看清奶奶的樣子。
這回?zé)o論男女老少,全車的人都下車了,大家或觀看,或出力,或想法子,費了不少功夫,幾個彪形大漢,使盡全身懈數(shù),終是將車了勉強托起,又有幾人合力將奶奶從車底拽了出來。
奶奶很大一撮頭發(fā)被車子拉扯掉了,但卻還有氣息。
眾人圍著奶奶,或驚恐,或同情,或悲戚,或聯(lián)想到沈五岳所說克人的我。
奶奶看了大姐一眼,擠出一抹微笑,拼盡全身力氣,說了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話:“這回你爸爸,你們可以安心吃我的豆腐了。”
那天,我希冀著某天她能靠得住星星的夢碎了,那天,我還有半年大學(xué)畢業(yè)。
當(dāng)時害怕我奮斗的速度趕不上奶奶老去的腳步,正租了房子,以便多掙些錢。
雖然,父親并不是她的親兒子,然而,直到死,她心里滿滿的裝的還是他。
我以為奶奶人生中最后一句話,應(yīng)該是留給我的,單獨給我,但我錯了。畢竟,我是她在這個世上最愛的人,給予最多的人。
我以為我很懂奶奶,其實根本不懂。
為此,我曾糾結(jié)傷心過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后來,我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我以為都是錯的,這才釋然。
奶奶被車子卷入車底,沒有任何人目睹。
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奶奶到底是太累,要依托于車的力量而扶靠歇息,意外的地被卷入車底,還是她本就想以此了結(jié)殘生。
人們常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聽得太多了,即便最初覺得假,可到后來也覺得真了。我有時候竟十分篤信,總覺得奶奶的喪葬費全由羅子庭夫婦承擔(dān)不太合適。
有時候又會這樣想,或許他們也做過惡事,只不過我不知道而已,聊以安慰我那顆固執(zhí)的靈魂。
總之,奶奶走了,永遠離開了我!
因為是在外面意外而亡,按照村里的習(xí)俗,棺材不能放進堂屋,只要一想到奶奶因此落得個尸骨在外的結(jié)局我非常難過。
她曾不止一次對我說,現(xiàn)在大家都喜歡往山外走,以后她與爺爺都百年過逝后,真不知道這地方會成什么樣子,也許跟先前一樣,荒涼而貧瘠,毫無人氣。
盡管她是那么記掛著青山腰上的家,然而畢竟生命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
現(xiàn)在蒼老得仿佛隨時會腐朽的梨木樹下只剩下我們四兄妹。
李伊伊合上了日記本,大抵一直希冀著錢東陽能回來,所以一個晚上不過半睡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