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在醫(yī)院外面見到她,是她住院兩年之后。
她約我出來,在咖啡館里,我看到的她戴著帽子和墨鏡,顯然不太愿意讓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模樣,但是露出的部分可以看出是那樣的憔悴。
病魔還是沒有放過這個堅強的可憐女孩。
雖然這兩年來我們幾乎每天都有短信聊天,但是她從來不肯給我發(fā)照片,顯然……她已經(jīng)不再像之前那樣能夠坦然的將自己展示給他人,或許真的是之前那次改變了她太多吧。
見了面,我們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簡單的噓寒問暖之后尷尬的沉默了。
“你……”
“你……”
我們同時出聲又同時停下,而后又一次的。
隨即我笑道:“我先說?”
她任性的哼道:“憑什么你先說?”
“好吧,女士優(yōu)先?!蔽抑溃绻抑苯幼屗日f她反而會不好意思。
不過這個小小的尷尬卻讓我們打開了局面,甚至可以說如同不小心鑿開了水壩上那脆弱的點,思念的積聚在這一刻化為了洪流,我們互相傾訴著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那些無法在短信中說明的東西。
即便離隔了這么久,但是我們的情感沒有改變。不,或許已經(jīng)改變了,彼此之間的羈絆更加牢靠。
沒錯,這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女孩,我最好的朋友。
不知不覺得說了兩個小時,真的是沒有再可以說的了——或者是說了不如不說的——又一次的沉默了。
氣氛實在有些尷尬,我手機適時的響了,但是我碰都沒碰。
“你來短信了?!?p> 我笑道:“除了你以外,只有10086和騷擾電話會給我發(fā)短信。”
她也被逗笑了:“別說的你這么可憐。”
“要不打個賭,如果這是垃圾短信的話就要你請客?!?p> “好?。 ?p> 打開:親愛的用戶你好……
把手機推過去:“親愛的女士你好,你需要買單了?!?p> 她擺正姿勢清了清嗓子,接過手機一看就道:“咦?這不是你女朋友的短信嗎?你竟然說是垃圾短信?好無情啊~~”
我無語的拿過手機:“無情就無情吧,反正我是沒人要的……”說道這我突然頓住,因為我意識到我說錯了話。
借著放手機的機會偷偷看了看她,果然,她神情有些黯淡。
我剛要說話,卻聽她說道:“我啊……決定先把病放一放?!?p> 我一愣,卻聽她說道:“別勸我什么身體重要,我想你也清楚我的病是什么,應(yīng)該知道我已經(jīng)足夠努力了?!彼f話很穩(wěn),聽不出有什么特別的情感。
“這兩年,我雖然在醫(yī)院里,但是我也寫了一些歌,我想……至少先把這些發(fā)出來?!?p> 我玩笑道:“你的歌迷們可都等好久了,把醞釀了這么久的發(fā)出來,看樣子你是要勇闖歌界神壇了?”
她輕輕一笑,說:“看樣子演唱會什么的,我是等不到了,所以!”我剛想安慰她就被她這兩個字堵住,“我想開直播?!?p> “……”我萬萬沒想到她會做出這個決定,但是我想這或許也能給她更多的信心吧,就說道:“好啊,我到時候一定天天看你,不過我可沒有禮物送你哦。”
她嘻嘻笑道:“誰要你的禮物?我還要找誰送的禮物最多然后我就嫁給他!你可別耽誤了我哦!”
我喝口水:“看樣子你這是要訛人啊。”
接下來三個多月,她每天都在刷新微博、微信,每隔一天還會在直播平臺進行直播。我從來沒問過間隔的那一天她在做什么,她也從來沒和任何人解釋過——包括我。
我也履行了我的承諾,只要是有空就會打開網(wǎng)站看她,而她也隔三差五的將一首首新歌發(fā)布上來。
這些歌不愧是她醞釀了兩年的杰作,風(fēng)格沒有改變,而旋律、詞句都各不相同,和她以往的大不相同。
或許是我的錯覺,總感覺能夠在這些歌曲中……聽到她自己的故事。畢竟我們認(rèn)識了太久。
這些歌活了,它們有了自己的生命,而不再是以往她寫出來的那些東西,那些被人說是毫無營養(yǎng)的東西。
剛開始時有一個星期的短暫沉寂,我還在擔(dān)心她會有些沮喪,可是星期天我和她見面的時候她很開心,吃的東西也多了。
她跟我說,她終于知道為什么很多人很快樂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哪怕沒有人為他們喝彩,而她以前太希望別人為她喝彩了,甚至這種心情超過了她喜歡音樂的心情。
她說她現(xiàn)在找回了以前的感覺,那種剛剛接觸音樂的快樂。
接下來的日子,她以前的歌迷們一個個的回歸,并且?guī)砹烁嗟男赂杳?,她也全心全意撲在工作上?p> 她經(jīng)常抽空出來叫我吃飯,還如數(shù)家珍的將那些粉絲的事一個個的跟我聊,還跟我說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真的比以前強好多,如果幾年前有現(xiàn)在的便利也許就沒有那時候那么多的坎坎坷坷了。
我也很開心,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走出了心理的陰影吧?
或者說,至少能夠開開心心的走下去了吧?
有一天,像往常一樣約我出來吃飯,但是這次卻沒有回去,反而帶我去她的工作室。工作室沒有其他的人。
我很奇怪,她則說工作室的同事們可不是她過去的那些志同道合的同學(xué)。
“只是為了一口飯吃,只要在工作的時候認(rèn)真就好了,何必要人家加班呢?”
我很詫異,笑著問她:“你什么時候成了大哲學(xué)家了?”
她嘿嘿一笑,悠哉的往她椅子上一趟:“你有空來陪陪我吧?我經(jīng)常想……嗯,不是想東西,而是想留在這里找靈感。”
我在旁邊轉(zhuǎn)悠著:“一個人害怕?”
她看著我點點頭:“有點。好嗎?”
“好,需要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蔽襾淼铰涞卮扒埃赐饷?,沒有川流的車燈,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安靜,很好的地方。
就是……有些心涼,感覺空落落的。
“嗯……”她輕輕的應(yīng)著,而后就著這音調(diào),哼了一段我從沒聽過的調(diào)子——至少我沒在她的歌曲里聽到過這個調(diào)子。
“這是什么?新曲子?”
“嗯,我正在做的?!彼檬种高抵鍪?,“我有感覺,這是……這將是,我的巔峰之作,我最好的作品?!?p> “別那么說,成星都說了好幾年要拍最后一部電影就息影,現(xiàn)在不還是……”
“我是認(rèn)真的?!彼⒅遥Z氣十分認(rèn)真。
我看著她,不是開玩笑。
兩個月之后,我再次聽到了這個旋律。
不過很反常的,她沒有交給公司,而是自作主張的將錄制好的音樂上傳到了網(wǎng)上,一如她最初做的那樣。
只是那時候無人知曉她,現(xiàn)在則有一大群的人在第一時間下載了這個足有二百兆的超清原聲音樂文件。
結(jié)果很明顯,她被唱片公司和經(jīng)紀(jì)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甚至哭著跟我說她的同事們現(xiàn)在都不喜歡她了。
我問她為什么這做?
“因為這是我的巔峰之作!”
她說的沒錯,不過是三天時間,這首歌就成了網(wǎng)絡(luò)上最火的一首歌。一夜間她的名氣也幾乎是翻了數(shù)倍,我不知道她的公司和同事怎么看,但至少她很開心。
“我終于做到了!這首歌我終于寫出來了!這下我就放心了……”她在電話里跟我絮絮叨叨,我聽的出來她喝了酒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為了這首歌還是為了她自己,亦或者都是,亦或者都不是。
掛了電話,我?guī)隙鷻C,繼續(xù)聽歌——她的新歌,一首很有生命力的歌。
本來這是一個繼續(xù)造勢,一舉成名的機會,但是她卻完全錯過了。
微博微信沒有更新,直播也暫時關(guān)閉,甚至連我發(fā)的信息都只是偶爾回復(fù)一下,一直到一星期之后她才給我打來電話。
記得那天是平安夜,這被霧霾折磨了許久的大城市,難得的降下了一場雪,又吹過來一場風(fēng),露出了久違的藍天,以及太久沒有見過的太陽。
走在街上,霓虹閃爍,即便到了十點多,周圍還都是一對對情侶,睦南突然給我來了個短信:“來工作室吧,我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