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李延年花了五緡錢給李光明買了一把普通的琴。相比司馬相如簽名的那把,這一把形制要小一些,李光明很滿意。
走出張記樂器行,李延年有些惋惜道:“那把長卿琴確實是好琴,百年桐梓為身,蜀郡柞蠶為弦,但不適合眼下的你?!?p> “侄兒剛?cè)腴T,不配用如此名貴的琴。”
“不是配不配,而是你暫時用不上?!崩钛幽杲忉尩溃骸澳前亚俦纫话愕那僖L,可以調(diào)出所有調(diào)式,身長六尺,對你來說有點(diǎn)太長了。這把琴只有五尺二寸,很適合初學(xué)的你?!?p> 漢朝的一尺大約相當(dāng)于21世紀(jì)的23厘米,六尺就是138厘米,確實有些長,眼下的這把琴120厘米,李光明用起來還算合適。
“我以后一定要買下那把琴,送給二叔?!崩罟饷髡J(rèn)真道。
“為什么不是買給你自己用呢?”李延年看了李光明一眼。
“侄兒怕糟蹋了好琴。”
李延年正色道:“光明,你以為那把琴真的值二十金嗎?那把琴雖好,但最多值五緡錢,張無忌為什么敢賣那么貴?是因為司馬先生的那兩個字。張無忌為什么二十年只拿出來三次?因為他知道,這世上愿意掏二十金的人,一定是個愛琴、懂琴之人,琴本無價,唯有緣人得之。你執(zhí)著于琴的貴賤,怎能學(xué)好琴?”
“侄兒受教了?!崩罟饷髡\懇道。
“再問你一遍,你想要那把琴嗎?”
“想?!崩罟饷鞑患偎妓鞯?。
“好,等你什么時候能入卓夫人的法眼,我就把那把琴送給你。”
“多謝二叔?!?p> 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了家門口,李延年最后吩咐道:“有空的話可以多練練,趁你父親不在,練出點(diǎn)眉目來。”
“侄兒明白?!崩顝V利一定不贊成李光明學(xué)琴,除非他能表現(xiàn)出特別的天賦。
第二天,李光明繼續(xù)前往樂府,上午和李延年學(xué)習(xí)歌唱,下午學(xué)習(xí)古琴的基礎(chǔ)知識。
“昨天講了古琴的調(diào)式,今天開始進(jìn)入指法,這是最基礎(chǔ)也是最需要下苦功的部分,學(xué)會了指法,才算是真正的入門。”
“指法一共有多少種呢?”李光明問道。
“數(shù)十種吧,不僅要學(xué)會這數(shù)十種,還需要綜合運(yùn)用,達(dá)到豐富多變的效果。你看著我,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右手抹、挑、勾、踢、打,左手帶起、推出、進(jìn)復(fù)、退復(fù)、分開?!?p> 李延年一面演奏,一面講解,看得李光明眼花繚亂。
演示了一遍之后,李延年拿出一卷琴譜,專門講解指法的,道:“照著這個練吧,有不懂的再來問我,一個月后可以教你第一支曲子?!?p> 整整一個下午,李光明都在撥弄琴弦,撥得手指酸疼不已才學(xué)會了兩三種指法,不到那卷竹簡的十分之一,要想真正掌握還早得很。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李光明將主要精力放在兩件事上,一是在治平館專心讀書,二是在樂府認(rèn)真練琴,時間過得緩慢而寧靜。
半個月的時間里,李光明已將那卷竹簡練到了一半。李延年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聞不問,李光明也很少向他請教,因為竹簡上記得很清楚。
這一天,剛步入樂府,李光明就感覺李延年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魂不守舍,憂心忡忡。
“二叔,發(fā)生了什么事嗎?”李光明主動問道。
李延年嘆了口氣,將李光明拉到一邊,低聲道:“敦煌那邊傳來消息,說你父親在大宛遭遇大敗,損失了三萬多人,正在玉門關(guān)待命?!?p> 該來的終究會來,對于這件事,李光明早有心理準(zhǔn)備,也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神情無比的淡定,安慰道:“二叔不必?fù)?dān)心,父親沒事就好?!?p> 李延年瞪了李光明一眼,那意思是你心也太大了,漢武帝對于敗軍之將一向嚴(yán)苛,動輒嚴(yán)懲,甚至殺戮。五年前,荀彘平定朝鮮,立下大功,卻因為和楊仆的一樁公案,直接被處以棄市。
如今,李廣利率領(lǐng)近四萬大軍出征,只回來了不到五千人,可謂是慘敗,還是敗給了一個偏遠(yuǎn)小國,怎不讓漢武帝怒火沖天。
“二叔是擔(dān)心皇上殺了我父親嗎?”李光明問道。
李延年一愣,你這孩子怎么知道的?嘆息道:“是啊,你父親兵敗大宛,皇上絕不會放過他的,咱們李家以后怎么辦啊?!?p> “其實,也不是沒有補(bǔ)救之法?!崩罟饷鞑痪o不慢道。
“你有什么辦法?”李延年一副活見鬼的模樣。
“敢問二叔,皇上平日里待五皇子如何?”
“五皇子是皇上最小的兒子,自然是疼愛有加?!?p> “侄兒以為,眼下能救我父親的只有五皇子。”
“他才多大?如何能救你父親?”李延年不以為然。
“五皇子不用多說什么,只需要在皇上前來看他時,說自己如何思念大舅,最好是痛哭流涕,情難自已。”
李延年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讓五皇子喚起皇上的惻隱之心,讓他一時難以決斷?”
“正有此意。”李光明肯定道。
“好,我這就去找五皇子?!崩钛幽旮吲d道,正欲轉(zhuǎn)身,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光明,滿腹狐疑道:“光明,剛才那番話是誰教你的?”
李光明啞然失笑:“二叔,此事是你剛剛告訴我的,誰來得及教我?”
“如果不是這張臉,誰能想到你竟是光明?”李延年嘀咕道。
“二叔說笑了,我不是光明,又能是誰?難道是黑暗嗎?”李光明扮了個鬼臉。
“少跟我貧嘴,我是認(rèn)真的!”李延年習(xí)慣性的瞪眼。
李延年走后,李光明繼續(xù)練琴,卻也不可避免的被帶入了那件事。
通過此事,李光明更加真切的感受到,對于一個穿越回古代的現(xiàn)代人來說,玩政治不要太簡單,因為他是上帝視角,知道所有的結(jié)果。
既然知道結(jié)果,就知道如何站隊,而玩政治不就是站隊嗎?
比如李廣利之事,李光明很清楚,漢武帝不會殺他,他還有機(jī)會證明自己。那么,漢武帝為何會放過他呢?史書沒有記載,誰也說不清楚。
如果說漢武帝一定會放過李廣利,那他讓李延年采取的補(bǔ)救措施豈不是多此一舉?想到這里,李光明一陣啞然失笑,不管他說什么,事實一定會證明他說的是對的。
這很魔幻,也很刺激,現(xiàn)實世界里我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但在穿越后,我將成為一個先知,甚至可以改寫歷史。一時間,李光明心潮澎湃,大有一種天下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
一個時辰后,李延年回到了樂府,繼續(xù)教李光明練琴。
“二叔,五皇子答應(yīng)了嗎?”李光明假裝關(guān)切的問道。
“嗯,五皇子很聰明,立馬明白了其中關(guān)鍵。他說,他一定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現(xiàn),絕不能讓大舅被小人陷害。”李延年興奮道。
“好,我相信父親一定會沒事的。”李光明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不過,這些日子,你不要入宮了,也不要上學(xué),就在家里呆著,哪里都不要去。”李延年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