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
天色依然一片昏暗。
掖縣。
原本此刻,街上的有的商販已然開始走街串巷了。
但此時,街面上空空蕩蕩,只剩下寒風席卷著地面的塵土,將街道兩旁的攤位木架鋪上一層塵土。
原本風塵要往屋中吹進的,卻全被緊閉的大門無情地擋在了門外。
但是,緊閉大門的后面,卻是一顆顆緊張難以入眠的心。
一處民房中,稚童被身邊的啜泣聲驚醒。
“阿娘,某要出去玩耍?!焙⑼嘀劬φf道。
“莫要,外邊有惡獸,專吃孩童。”婦人抹了抹眼淚,作兇惡狀。
孩童往嚇得被窩里躲進去了點,又問道:“阿父何時回來?”
聞言,婦人紅彤彤的眼中,淚水止不住往外涌,卻強笑回答道:“等你老實待在家里幾天,你阿父便回來了。”
說完婦人立刻轉(zhuǎn)過身去,從窗戶中望著遠處跳著火焰的城墻。
另一處民房中。
“聽說昨夜兗州兵便已經(jīng)到了掖縣,可為何一夜沒有動靜。”一老叟悄悄撥開了窗戶,朝幽黑街外面看去。
“沒有動靜才好咧。”旁邊老婦憂心忡忡問道,“你說兗州兵能進城嗎?”
“某又如何知道?!崩羡艢饧钡?,“某又不是太守,也不是兗州兵?!?p> “若是兗州兵破城,再縱兵劫掠,該如何?”
“唉……”老叟重重嘆息了聲,“誰知道呢,前番被賊兵劫掠了一通,若兗州兵再來劫掠,我等怕是沒有活路了。”
“不管如何,這幾日絕不能出門,刀兵無眼,先保住性命吧?!?p> “可家中已無吃食?!崩蠇炑壑袧M是焦急。
“不是……”老叟剛想問家里的存糧呢?卻看到家里的米缸都被砸了個稀碎。
同樣一夜無眠的還有太守劉巴。
“城外情況如何?”
“大人……暫不清楚?!?p> “斥候呢?”
“還未歸來……”張邵答道。
劉巴的面色不禁愈加沉重了些。
賊人距離掖縣也只是四里而已,一夜的時間,即使是爬,恐怕也能來回好幾趟了。
到此時依然匹馬未還,情況不言自明。
“再派!”
“是?!?p> 劉巴想要再去城頭,但向外望去,看到依然昏沉的天色,只能作罷。
“大人無需太過憂慮,不管賊人虛實如何,我等只待援軍而來便可。”張邵勸慰道。
這倒是,劉巴心中稍定,“再派人出城,查探蔣壬等進軍情況,并立刻來報?!?p> 此時,在一處宅院之中,再次潛入掖縣的斥候,和丁琚接上了頭。
“如此?”丁琚聽完斥候帶來的鐘朔最新命令,心中頓時有些涌動。
“正是?!?p> 丁琚點頭,隨后為免節(jié)外生枝,一直被嚴加看守的俘虜嚴珂,被躺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
掖縣往東七十里,曲成縣,一片營帳安靜地坐落在城外。
很快,一匹快馬的馬蹄聲,將營寨的安寧打破。
就在馬口吐白沫,幾乎要倒下的時候,馬上之人一躍而下,往徐氏徐祿的營帳而來。
“見過家主?!?p> 來人赫然便是昨晚以拉稀為由,從鐘朔軍中翻越山嶺屎遁之人。
“賊人軍中此刻情況如何?速速說來?!?p> “賊人已經(jīng)抵達掖縣,并在掖縣外一處小山嶺?!?p> “賊人兵力確實只有兩千?”
“正是。”那人假扮流民潛入塢堡一個多月,自然對鐘朔軍中情況一清二楚。
“其中精銳只有賊首鐘朔麾下一百多斥候,以及原來東萊郡舊將灌京麾下一百多人而已,原來一些賊匪舊部尚可,其他大部分只是新入的流民而已?!?p> 徐祿手捻胡須,不禁點頭。
待屎遁之人將鐘朔軍中信息全部吐出后,他立刻便前往中軍大帳,去見了蔣壬。
蔣壬便命人將還在昏睡當中的幾大豪族全部叫來了大帳。
“徐公的意思是,賊人五千兵力,只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蔣壬坐在上首,玩味得問道。
“正是?!?p> “賊人向來狡猾?!?p> 聞言,大帳中一身甲胄的眾人臉上不禁露出輕松之意。
“如此反襯賊人心虛也……”
“非但如此,據(jù)某密探所報,賊人為造聲勢,營中多架帳篷,旌旗無數(shù),且以草人充斥其中,以迷惑城中太守大人?!毙斓撜f道。
“竟然如此?”蔣壬和大帳中眾人對這一連串操作不禁有些傻眼。
“若無我等援軍,恐太守大人極有可能被賊人迷惑?!庇腥肆⒖唐烦隽似渲械年P(guān)竅。
蔣壬點頭。
“然此時已被我等盡知,賊人這一番伎倆,不過是笑料爾?!?p> “蔣縣令,既然賊人此時醉心于如此伎倆,那我等可趁機從其背后殺出?!?p> 徐祿立刻建議道,“據(jù)某密諜所報,賊人此刻在一處山嶺腳下駐扎,面向掖縣。”
“那處山嶺并不高聳,可輕易登上,且山嶺上樹木甚密,足可隱蔽?!?p> “我等可以行軍至山嶺另一側(cè),趁夜攀登而上,以樹木為掩護,然后向下沖殺而去,以俯沖之勢,定然能殺賊人一個措手不及?!?p> 話畢,大帳內(nèi)眾人紛紛點頭。
“曲成縣距掖縣七十余里,如此我等可以明日晚間便可以抵達,然后發(fā)起突襲。”
“如此,便依徐公之計?!笔Y壬當即拍板。
此刻,帳外冷風呼呼,帶著天明前最寒冷的溫度,向西穿過平原和山嶺,一直到了掖縣外鐘朔軍中大營。
“派出小隊,前出大營兩里之外巡邏,不準任何一個賊兵靠近。”鐘朔看著昏暗的外面下令道。
稍后,幾隊巡邏士兵,便組成了大營最前沿的一道防線。
這時候,灌京走進了大帳,愧疚道:“將軍,昨夜有逃兵逃離未歸。”
大戰(zhàn)之前,臨陣而逃,這是軍中大忌,弄不好會嚴重影響軍中士氣。
尤其此刻軍中成分復雜,還未完全整合,特別是其中流民,因此戰(zhàn)前出現(xiàn)逃兵,甚至給其他士兵帶了個壞頭,最終可能導致軍隊潰散。
然而鐘朔的反應卻讓人摸不著頭腦。
“確定只有一人?”
灌京愣了下,點頭:“某已嚴查,只有一人?!?p> “好。”鐘朔笑了,“那便隨他去吧?!?p> 稍后有斥候進帳。
“稟將軍,賊兵已經(jīng)抵達曲成縣,不日即來?!?p> “好?!辩娝伏c頭,隨機問一旁宋襄,“此時前往,時間可足夠?”
“將軍盡管放心,只三十里而已,足矣?!彼蜗暹种欤砩喜唤麩嵫序v。
“如此,那便叫裴先生前來,某有重任托付于他?!辩娝氛f道。
一旁的灌京聽聞兩人云里霧里的對話,頓時一腦袋問號。
鐘朔起身,走到帳外,看著天色,說道:“該動身了,天亮可就不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