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鳳最近和大嫂英香鬧得很不愉快,起因就是丈夫崔愛家罵了大嫂幾句,連帶著翠鳳最近也受了不少的白眼和故意找茬。本來大嫂就跟別人一樣看不上翠鳳,又因著是妯娌關系著各自的切身利益,所以時不時的英香就會指桑罵槐的故意讓翠鳳難堪,翠鳳每次都是避而不理。對此,春兒和陽兒很不理解媽媽為什么不當面罵回去。翠鳳每次的答復都是:“石頭大了繞過去”,說是自己的母親春兒的外婆,教給她的至理名言。但是對于她的這種處世哲學,似乎收效甚微,英香一次比一次罵的狠罵的難聽,她只能默默地忍受著,雖說是氣得要死。但是最近,矛盾似乎變得與以往很不相同。
英香要把自己的一個結拜姐妹王寶巧介紹給春兒的小爸崔愛華,對此,翠鳳和丈夫崔愛家都不同意。理由是王寶巧是個結過婚的男人,又帶著三個孩子,而且還和英香是結拜姐妹,家是一塊的人,看著都是不好惹的主。再說崔愛華還沒結過婚,性子還比較綿軟,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但是英香在公公崔海深面前把自己的這個結拜妹妹說的是天花亂墜。什么溫柔賢惠、知書達理、孝順公婆、能干漂亮……能想到的好詞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又哭訴說自己娘家遠沒有人作伴,到時候如果妹妹嫁進來了,自己還能有個說話做伴的人。最后又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是崔愛華的親嫂子,怎么可能害自己的親弟弟。還孝順的說婆婆周改兒身體眼看著一日不如一日,自己也是希望婆婆在離開之前能夠放心小兒子。最后又偷偷告訴公公說這個妹妹有很多錢,嫁進來之后公公的日子會舒坦很多……總之,公公的心被大兒媳英香說活了。
于是在老太太周改兒身體還行的時候,崔老爺子會套上家里養(yǎng)的耕牛,上山去幫王寶巧犁地、種地、砍柴、挑水等一系列在他看來不是女人干不了的事情。有時候在白天有翠鳳或者愛霞照顧老太太的時候,崔老爺子還會叫上崔愛家和大兒媳英香一起上山,幫這個自己已經(jīng)看好的小兒媳給蘋果樹摘花摘果、割小麥等農(nóng)活??傊犝f大兒媳英香的這個結拜妹妹很是懂事,每次人去都是親熱的招呼人,端茶倒水,忙前忙后,據(jù)崔老爺子說做的飯也很好吃,每次下山的時候還會給崔老爺子帶些自己做的饃或者餅,吃的崔老爺子更是心花怒放,越看越喜歡。然后回到家就會在愛霞和老太太跟前一頓好夸,說人是多么的好看能干、對人是多么的熱情、又是對自己如何如何的許諾,以后要是嫁進來肯定對二老會照顧有加之類的。當然,這些事都是瞞著翠鳳進行的。
崔老太太和女兒愛霞聽老爺子與英香如此形容王寶巧,直道是找對了人,雖說是命運坎坷又有孩子,但是人是個好的,懂禮數(shù)知溫暖,配自己大齡未婚的小兒子,那也相當合適。于是一大家子哄哄鬧鬧,就準備把這個眾人看好的小兒媳趕緊介紹給崔愛華知道,早日把她娶進門來,崔老太太也就放心了。沒成想,還沒等到小兒媳進門,老太太周改兒就先去了,讓崔老爺子時時內(nèi)心暗暗悔恨,家里應該動作快點的,要不然也不會讓老伴兒帶著遺憾走了。但是世事無常,也只能是自己內(nèi)心暗暗自責。對于這件事,家里的人都知道并表示看好,唯有翠鳳絲毫不知情,就連自己的丈夫崔愛家也沒有在她面前提起,甚至是跟老爺子上山去幫忙都沒有說?;蛟S,是覺得她的意見真的無所謂吧。
在老太太周改兒去世的第三天下午,翠鳳第一次見到了王寶巧。那是正好王寶巧剛好來吊唁老太太,跪在靈前哭的甚是傷心,惹得眾人紛紛感動落淚。又見家里的眾人對她分外客氣熱情,趕緊攙扶起來之后,大姐崔愛霞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噓寒問暖,崔老爺子見了更是滿臉堆笑,趕緊讓進了里屋,英香更是親親熱熱的拉著她的手不放。看見這一幕,翠鳳真是好奇極了?!凹依锖螘r多了這么位親眷,為何自己從沒見過。從面相看,是位厲害角色。”翠鳳內(nèi)心默默地給剛見面的王寶巧這樣評價。第一次登門,對一個自己從沒見過面的人哭的就如此傷心,放佛是自己的至親之人。面對其他的家里人時又是笑語盈盈,說話很是輕快妥帖,尤其對崔老爺子表現(xiàn)出來很是親厚尊敬。瘦瘦小小的個子,黑黝黝的面頰,穿的很是樸素,頭上帶了快孝帕。說話語速很快,帶了些南方人的口音,走路輕快利落,說話的時候嘴角上揚,眉眼彎彎。一邊看著眾人不同尋常的表現(xiàn),翠鳳一邊默默地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崔家的奇怪女人。
王寶巧在這個時候的出現(xiàn),讓崔老爺子和崔家的其他人都倍受感動。雖說之前家里人都希望她能和崔愛華喜結連理,但是他兩還沒有見過面,據(jù)說崔老爺子在人家面前可是好好地吹了一通。說自己的小兒子讀書不少,人也長得精神,常年在外打工條件也還不錯。又許諾說,如果王寶巧過門了,婚后小兩口不需要照管老人,自己和老太太跟大兒子過,如果她想跟小兒子外打工也是可以的。然后又說因為崔愛華對女人很挑剔,所以導致現(xiàn)在年紀大了?,F(xiàn)在年紀大了懂事了,只是想找個好女人結婚之類的??傊行乃枷刖褪?,這次崔愛華是下定決心要安靜下來準備結婚啦。所以,面對王寶巧的這次主動上門,崔家人表現(xiàn)出來的都很歡迎。王寶巧這次和崔老爺子等人在里屋談了好久,傍晚的時候才告辭離去,翠鳳因為要在廚房忙活,所以只能贊忍著一肚子的好奇心,準備晚上回家問丈夫崔愛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凌晨丈夫終于回來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翠鳳趕緊說出了內(nèi)心的疑惑。崔愛家聽了之后反倒樂了,笑嘻嘻的給翠鳳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翠鳳聽完以后立馬進行了反對,她給丈夫分析說:“首先,愛華沒有結過婚,找一個二婚的有點委屈他。其次,王寶巧的年紀比愛華要大得多。最主要的問題是她有三個孩子,結婚以后愛華還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有,壓力就非常大,如果沒有,那豈不是要幫別人養(yǎng)孩子。如果等愛華老了之后,這幾個孩子都不愿意贍養(yǎng)他,那愛華怎么辦?”丈夫崔愛家聽了翠鳳的分析之后低頭沉默不語,夾著煙似乎若有所思。翠鳳看他不說話,又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慮:“我看她性格也不像你說的那般柔弱,倒是跟大嫂英香的性子很是想像。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老爺子最后的贍養(yǎng)問題將會讓人頭疼,家里的日子可就有的熱鬧看了。”聽完翠鳳的話,崔愛家抬起頭不可置信的說:“沒那么夸張吧,一個女人而已,還能翻了天不成!”在他的眼里,女人都是像翠鳳一樣好拿捏的,沒有什么是男人的拳腳解決不了的問題。但是他忘了大嫂英香就是個例外,是個連崔老爺子都惹不起的人物。
不過最后,崔愛家似乎也聽進去了一些,他開始思考是不是應該好好征求一下弟弟崔愛華的意愿,畢竟跟那個女人結婚是他自己。于是第二天見了崔愛華之后,崔愛家極近詳細的向他描述自己和崔家其他人眼里的王寶巧是一個怎樣的人,同時又說出了翠鳳的這些疑慮,最后表示主要都看弟弟崔愛華自己的意見。崔愛華聽了他的話表示會好好想想,讓崔愛家放心,自己會認真對待這件事的。翠鳳不放心丈夫,怕崔愛家表達不清楚自己的擔心和憂慮,最后還是鼓起勇氣去找崔老爺子說了出來。崔老爺子和愛霞表現(xiàn)的很是不屑一顧,說愛霞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這世上的人都想的太壞了,還說肯定不會出現(xiàn)你猜測的那種結果的。崔老爺子還說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年紀大了,老伴兒又已經(jīng)不在了,能給小兒子找個愿意跟他的媳婦已經(jīng)很不錯了。至于以后,那是他們自己過日子,跟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系了。崔老爺子最后還放出狠話來:“我老了以后,你們誰愛管就管,如果沒有人管我,我就吊死在你們幾個誰的門上。”
翠鳳在崔老爺子崔海深那碰了一鼻子的灰,灰頭土臉的又回到了廚房,老老實實踏踏實實的做自己的事情,同時心里對自己的老同學崔愛華表示萬分同情。在那樣一個貧瘠混亂的山村,同樣上過高中的兩人都屬于不可多得的人才。翠鳳自己是因為家里面的事情無法繼續(xù)學業(yè),也只得放棄自己曾經(jīng)的夢想。在嫁給他的哥哥崔愛家之后,翠鳳的夢想也死了。可是,崔愛華同學他還自由,他在外面有自己的工作和追求,他還可以有更好的歸宿。現(xiàn)在不能因為家里人的意見就回來娶一個自己從不相識更不了解的女人。如果他和那個女人結婚了,那他一輩子就被固定在了這個貧窮落后的小山村了,到那時就和自己一樣了,那是真的可憐。同時翠鳳還隱隱的覺得,那個被崔家人看好的王寶巧并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如果她真的進了崔家的門,估計自己以后的日子會很難過。王寶巧與大嫂英香是同鄉(xiāng),又是結拜過的姐妹,脾氣秉性那也是有幾分相像的。如果真是像大嫂那樣的人,那崔家真的是要熱鬧起來了。正在翠鳳一邊干活一邊為崔愛華嘆息的時候,大嫂英香卻是聽說了翠鳳反對愛華娶王寶巧的事,罵罵咧咧的找了過來。
她指著翠鳳的鼻子罵道:“你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管他愛華結婚之后怎么樣。你還嫌棄人家寶巧年齡大有孩子,說人家以后不管公公,你那么能行你管啊。再說了,我還是愛華的親嫂子呢,我還能把他往火坑里推不是。你還說我平時不好說話欺負你,我是把你兒子扔井里了我欺負你……”英香扯著嗓子,一手插著腰,另一只手指著翠鳳的額頭,唾沫星子四濺。嘴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突”的一陣掃射,直罵的翠鳳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不是氣的說不出話,是壓根就插不上嘴。其他人聽見廚房的吵鬧,紛紛涌了進來,一看是英香撒潑,都圍在一邊看熱鬧沒人上前。最后大姐崔愛霞實在是看不下去,過來把英香拉出去了?;仡^還冷冷的對翠鳳說道:“看把你操心多的,你還看人家王寶巧不好,你倒是個誰嘛。你就能行的很,你這么能行咋不給愛華娶個媳婦?!边呎f邊翻著白眼,推搡著英香跨出了廚房門。留下廚房里的翠鳳獨自在那發(fā)愣,她想不明白,自己的這些擔憂難道大家都不擔心嗎?自己這不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萬一以后出現(xiàn)了自己擔憂的那些情況,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但是擔心歸擔心,最后的決定還得愛華說了算,翠鳳想想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還不如靜觀其變,看崔愛華最后做什么樣的決定吧。她對大嫂英香的厲害早已領教過很多次了,面對她的咒罵和指責,翠鳳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到了免疫,就算當時很氣憤,過后總會用母親那句“石頭大了繞著走”哲理安慰自己不要放在心上。早些年就是因為翠鳳太在意她的惡毒和咒罵,經(jīng)常會把自己氣個半死,長年累月的藥倒是吃了不少,但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可以做到很快恢復心平氣靜的狀態(tài)了。“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呢?!贝澍P自己安慰自己說。想著手頭還有很多的活要忙,翠鳳漸漸也把這件事拋到腦后去了。